其姝(19)
郑晗寻思,欧阳越恐怕素来乖巧,不敢妄为,于是道:“无妨,越儿若是为难,就罢了。”
欧阳越挠了挠头,小脸凝神思索状,她年纪虽小,却大有为“落难”好友两肋插刀的气度。半晌,主意已定,欧阳越“大义凛然”地一拍胸脯,握拳道:“晗姐姐放心,此事交给越儿!”
次日,崇文馆授业完毕,已至下学时分。
魏十如往常一般,早早来到崇文馆外,立于自家车马前,等候郑晗。
眼见皇亲贵族之子陆续步出馆外,被家仆接走,馆外门道,就只剩自己和欧阳丞相家的车马。
这时,只见欧阳越走了出来,身旁跟着两名书童,替她抱着书卷和文房四宝,书卷叠得颇高,直至书童面额,且书卷看起来很是沉重。两书童皆侧着脸,费力捧着,其中一名书童虽身形颀长,却依旧看得出很是吃力。
魏十微微有些诧异,平日里,郑晗都是和欧阳越一道出来,各自上马车前,还会话个别,今日却不见郑晗的身影。魏十不由伸长脖子,朝馆门内望去。
这时,欧阳越却走到魏十身旁,笑道:“魏中官,可是在等郡主?”
魏十听言,赶忙转过身去,对着欧阳越俯身一揖,说道:“见过欧阳小娘,敢问小娘,郡主今日,怎的未同小娘一道出馆?”
欧阳越背着手,眉眼弯了弯:“我也不知,郡主许是还有些字需要抄习。魏中官再等片刻。”
欧阳越说着,悄悄朝身后看了看,只见俩书童均已上了马车,于是道:“我看郡主近日,似是心绪不佳,魏中官可得想些法子,让郡主开怀一些。”说罢顿了顿,朝魏十挥了挥衣袖:“相府家仆候着,我回府去了。”
魏十一撩拂尘,道了声:“喏!多谢小娘挂心。”
目送欧阳越上了马车,魏十隐隐觉得欧阳越似有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来。
永宁宫。
内侍通传,延英殿执事魏十求见太后。
祁姝正阅一书卷,闻得通传,执着书卷的手微微一滞。祁姝心下寻思,魏十来见,不用说,定是同晗儿有关,可那日她让苏叶去瞧过晗儿,苏叶分明说晗儿腿伤无碍,抹了药,不消几日便好……祁姝暗自想着,一抬衣袖,对内侍道:“宣!”
只见魏十慌慌张张入了殿中,“扑通”一声跪于地面,颤着声音道:“启禀太后,郡主她……她不见了!”
魏十说罢,冷汗涔涔,他俯身贴于地面,根本不敢看祁姝一眼。
祁姝手中书卷,落于案几,发出“啪”地一声响,吓得魏十身子又是一颤。殿中气氛顿时冰冷,就连侍立祁姝身旁的阿阮听得魏十所言,面庞也掠过惊慌之色,她提着一颗心,不安地望向祁姝。
祁姝凝视着跪于面前的魏十,朱唇紧抿,未发一语,一双清澈美目,流露出太后固有的威严。殿中静得出奇,却更加令人心慌。
半晌,祁姝方开口,冷声道:“仔细说来。”
于是,魏十便将自己去崇文馆未接到下学的郑晗,而后到馆中找遍,都不见郑晗踪影之事如实禀告。
“可曾问过学官?”
“奴问了,学官道郡主在馆中习读直至下学,中途未曾离去。”
“是以,郡主是下学时方不见踪影?”
“……当是。”
祁姝起身,缓缓踱步,向魏十走去,裙摆翩跹。
魏十俯着身子,忽见眼前地面,一双绣着金线的凤头织花履,藏在长至曳地的织锦裙摆下,若隐若现。扑面而来的,还有祁姝衣衫,用茉莉花干薰过的淡淡香气。可这香气非但没让魏十觉得怡人,反倒因祁姝的靠近,让他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缩,更加不敢抬头。
“你在外等候郡主时,可有异常?”祁姝的声音,再度响起。
“未有……”魏十应道。
话音刚落,魏十忽的忆起欧阳越与他闲话的模样,于是道:“有一件事,不知算不算得上异常。奴立于馆门外等候多时,除奴以外,就只剩欧阳丞相府上马车,奴见丞相府小娘出了馆门,因着她每日都和郡主结伴而出,还曾问她,郡主怎的不见。”
“她怎说?”
“欧阳小娘道她不知,说郡主许是还在习字,叫奴再等候片刻。”
祁姝听言,略一思忖,平静的面庞,一双美目微有所动。宽袖下,攥紧的手也终是松开去。祁姝望向魏十,淡然道:“你且回延英殿去,待寻得郡主,再问话与你。”
魏十如临大赦,擦着面额渗出的汗水,缓缓起身。却听得祁姝又开口道:“魏中官,你在宫里几年了?”
魏十身形一顿,惶恐回道:“四……四年了。”
祁姝未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