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随着母亲到这些人家去，有时是看着这些夫人如何围在母亲身边，有时是和他们家的姑娘们一起玩耍，也感觉到那些姑娘对自己的讨好。她并不觉得如此为了名利阿谀奉承是好的，也不觉得天下人都是这等阿谀奉承之徒，但在知府家见到的那夫人，着实过于怪异。

崇玉也明白黛玉心思。

他正沉吟着，却听到外面闹嚷起来，细细一听，竟是贾敏上香途中遇刺，而今身受重伤。

崇玉如遭雷击，蓦地想起该是书中说贾敏病逝的日子。但贾敏这段时间身体康健，他就没多想，现在怎么会是遇刺了？！

黛玉显然也听到了，当即急起来，便要起身去看母亲。

第3章

到得贾敏床前，一番哭泣，不消多提。

林如海在外，得到消息再赶回来，大夫早已来过，药亦喝罢。

他来了，黛玉和崇玉姐弟倒且靠后，任他在床边坐下，握紧贾敏微凉的手。

四目相对，一时无语，却有许多情。

“都是我累了你。”林如海叹息一声，身体微微颤抖，将怒气苦苦压住。

他到任一年多，整顿盐务，又对两淮官吏明察暗访，掌握了不少人贪腐酷政、与盐枭勾结证据。近日里，他才筹谋着打击一大盐枭，计划尚未收网，竟是那盐枭先派了人刺杀他的妻子。

若非黛玉身体有恙，与崇玉留在府中……林如海不敢多想。

听得随行侍卫汇报，当时情况混乱，两个小孩儿，要被逮住或是杀死都属寻常。

要真两孩子出事了？他真不知如何是好！他与贾敏都子嗣艰难，当年为了求子，也看过许多大夫，两人都喝过不少药。

刚得了黛玉，贾敏还在怀黛玉时状况多多，差点保不住胎，好不容易生下了黛玉，两人都想着不再强求孩子了，没想到崇玉跟着来了。

但两孩子体弱多病，夫妻俩又操碎了心。将养了这几年，崇玉倒是大好了，黛玉仍然那副娇怯柔弱模样。

如海夫妻俩本感情甚笃，无意再往房里添人，就为了子嗣，贾敏当年主动给他纳了几房姬妾。

只是那些姬妾也无缘诞下孩子，兼之现在有了黛玉和崇玉，尤其崇玉身体强壮起来，林如海便在调任扬州前，将姬妾们各自打发，要再嫁的便送上些银钱，不愿再嫁的亦替她们寻好别居之所。

倘若两孩子出了事，纵得贾敏安然无恙，贾敏怕也得为两孩子哀痛而绝。甚至，到那时，能亡故也是幸事，无需余生皆生活在看着孩子离世的痛苦中。

贾敏与林如海夫妻多年，心意相通，而今只听林如海一句话，再看如海神色，已明了他所想。

“咱俩夫妻本为一体，有什么连累不连累的？”她目光转向垂手站立一旁的黛玉姐弟，苍白面容愈发柔和，“所幸今日黛儿和崇儿没事，我便是去了也安心。”

林如海忙捂住她嘴：“胡说什么！”

“好，好，我不说。”

林如海和贾敏情意缠绵，倒连两孩子在旁都忘了，不知崇玉已悄悄将黛玉拉出房间。

到得外头，林崇玉便叹：“姐姐，你瞧咱爹娘感情多好。”

“这不正常么？”

林崇玉摇摇头：“咱家连个姨娘都没有呢。”

黛玉默然。

跟着娘亲到别人家做客，有些人家规矩不好，见贵客来，便什么人都给叫出来作陪。姨娘倒算被主母打压的，没怎么见过，那些庶出的小姐们却不少，乌泱泱一群人围着，有人瞧着是热闹，黛玉与贾敏瞧着便是没教养，又吵闹。

林崇玉又道：“别看爹爹以前房里也有几个人，但那不是咱俩还没出生的事了，也没正经收作姨娘，现在还全打发走了。若不是咱俩生得迟，连她们都不会有的。”

黛玉脸上一红，啐道：“你胡说什么呢，爹爹的事，也是咱们儿女能胡乱议论的？”

崇玉沉着脸冷哼：“我就看不惯那些遇着个好看点的女孩子，便姐姐妹妹乱喊的人！还巴不得的凑过去，想吃别人嘴上的胭脂，又不知背地里磨着人家女孩子做了多少混账事！”

黛玉一怔。崇玉这些话，她似是哪里听过的，却又不怎么想得起。

崇玉拉了她手，嘻嘻一笑，又复小儿姿态：“姐姐，你莫恼，我只和你说这样的话。说到底，也就咱俩是嫡亲的姐弟，现在又还小，才能这般亲近。再长大些，若我是真尊重你这姐姐，有些规矩还是要守着的。”

黛玉颔首。

崇玉也不知她可否将自己说的话都听进去了，亦不知她是否会在将来见到宝玉后，将今日这些话和宝玉对上。但预防针这回事，得早早打好。贾敏出事，他便觉离到贾府之日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