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习纭云外，没再有人关注过她不吃早饭的事。

现在被一个刚认识一天的家伙如此不留情面地揭开这件事上自己的任性之举，孔简的情绪变得很是复杂。

宁烟喝了口汤，见对面的人被自己的话戳到痛处，眼眶隐隐有了泛红的征兆，这才开口：“学姐哪里都好，我喜欢学姐的每一点，独独这一个坏毛病，我再怎么喜欢学姐，也没法保持理智地逼迫自己继续惯着你。”

孔简根本没去听她在讲什么，只看见她嘴唇一张一合，像是又在吐着什么刻薄的话。

对方察觉到了孔简分神的状态，停下舀馄饨的动作，转而伸手过来在她脸颊上一按。

一点晶莹附上那截指腹。

宁烟叹了口气，眼里落满心疼与无奈：“学姐，你这样太犯规了。”

她还在出神，耳边传来一阵温柔的轻喃：“学姐，进去一点。”

孔简迷迷糊糊地往里挪动一分，两秒后，一根泛凉的手指轻按上自己的下巴，那人微微用力，她就被迫朝着对方所坐的新位置扬起了脑袋。

没有借助其余工具，单纯用自己的手指，一点点地擦掉孔简眼尾滑落的一串几乎看不见痕迹的泪痕。

“学姐，你究竟是讨厌吃早饭，还是讨厌我呢？”

在对方的手触碰上脸颊时，孔简的思绪就已收回，这个场面很尴尬，她都不知道自己的泪腺竟如此发达。

明明自己都已经十几年没哭过了，结果现在，却在一个更倾向于是陌生人的家伙面前丢脸地破了防。

“学姐，我需要冒犯一下了。”

她还没明白这冒犯指的是什么，就被对方强势地拥入怀中。

“下次再犯规，我就要对学姐进行一点惩罚了，学姐现在这样当着我的面哭，是想让我放弃劝学姐吃早饭吗？”

“学姐你还不太了解我呢，我一向对自己认定的东西，都是势在必得的，自然也包括让学姐改掉不吃早饭的这个坏毛病。”

宁烟把人松开。

伸手，在闭着眼不肯睁开的孔简脑袋上轻揉了一把。

“学姐不喜欢吃什么样的早饭，我可以带学姐去找到愿意吃的，学姐不喜欢自己吃早饭，我也可以像今天这样一口一口喂进学姐嘴里，想完成一件事，办法总比问题多，这句话，学姐应该也懂的，对吧？”

“还有件事我想该让学姐知道，我在学姐面前的话，永远有时间，也永远可以有很多的耐心。所以啊，学姐，从明天开始，和我一起努努力，改掉这个我不喜欢的坏习惯，嗯？”

宁烟没再开口。

孔简装死装了两分钟，感觉到对方的视线还一直停在自己脸上，索性破罐子破摔，一下睁眼，作势想起身：“我要去图书馆学习了！”

腿还没完全站直，手腕被人轻轻往下一扯，屁股又跌回皮质连椅上。

宁烟不再逗弄，直接拆穿她：“学姐不用装了，我知道你现在没那么需要学习，乖乖坐着，等我吃完早饭，陪我去买几件裙子。”

“买裙子做什么？”

小姑娘意有所指地轻笑：“电视上说的，去见喜欢的人，应该要穿裙子，而我目前衣柜里有的裙子，只有两条而已，对我来说，远远不够。”

孔简回想了下宁烟昨天的装扮，好像是简T搭了条百褶裙。

看来她和陈雁，是在进校门之前见的面了。

“你和陈雁约好今天也要见面？”

“我见他干嘛？”

见她面带似是被戳穿的不悦，孔简识趣地没再多问。

也是，和别人的男朋友见面这种事，怎么好让那人知道呢。

……

孔简做了个糟糕的梦。

是一段深埋于记忆底的模糊画面。

女人温柔地哄着面前眨也不眨盯着电视里动画片的小女孩：“简简乖，把这一口粥喝完就好了。”

奶娃娃听话地咽下一口，听见女人又哄道：“简简乖，我们再喝一口好不好？喝完这一口，妈妈就陪简简一起看小仙女，好不好？”

一口、两口、三口……

瘦肉粥被喝光时，记忆中该有的一大一小两人共同看电视的画面未出现，而是换成了另一个场景。

同样的摆设，同样一大一小两个人。

画面的色彩却与刚才的温馨色调截然相反，有如老式的灰白电影那般，扭曲而灰暗。

“吃不吃？吃不吃！再不吃这辈子你都别给我吃，喂个早饭都磨磨唧唧的，等我抽完这根烟你还不把这粥吞下，这辈子就别再给老子吃！”

烟雾弥漫中，瘦弱的小女孩颤抖着身子，红着眼框将那碗白粥凑到嘴边。

咕噜两下，哇一下哭出了声。

粗心的店家淘米时未将碎石滤去，混于白粥中的小细石头，尖锐的边角划破她脆弱的口腔，东西被吐出的同时，几缕血丝也跟着落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