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怎么看怎么突兀。
门口没有看门的小厮,但那红漆的两扇厚重木门上却有狮子头的手环,在交头接耳地聊天:
“谢老头前天才换了个匾额,今天又换,秀他字有多丑咋滴?”
“听说这些凡人老了之后都会变傻,习惯就好,哎我最近总觉得身上又点干,好像要脱皮了,一会儿我得让人来重新给我刷道漆……”
细细碎碎的聊天声在谢曜灵接近之后戛然而止。
“口令!”其中一个金属狮头严肃地含着扣环,低沉地说道。
另一个脑袋猛撞了老眼昏花的伙伴一下,咔哒一声吐出手环开了锁,狗腿子般谄媚道:“哎呀这不是谢大仙嘛,好久不见,怪想你的。”
谢曜灵无动于衷,从打开之后的那半扇门门槛上跨过,握着手杖头也不回地进了院落。
身后的司机刚想跟上,门板“砰”一声在他面前合上,好悬没撞塌他的鼻梁,那个使劲拍谢曜灵马屁的狮子头这下便换了个魂似的,圆瞪着双目,虎声问道:
“口令!”
司机:“……”
嘿,这狗眼看人低的臭妖怪。
他憋了两秒钟,面无表情地说道:“芝麻汤圆。”
听了他的话,那金属狮子不情不愿地再次吐了手环,开锁之后依然不忘絮叨:“我看你挺面生啊,年轻人,新来的吧?这次是看在口令的份上,下次可就没这么好进了啊。”
司机冷着脸在思考,等会要不要建议家主把这俩聒噪的看门狗给卸下来。
……
院内。
谢曜灵的身影刚出现在院落里,负责洒扫的几个人纷纷停了自己手头的活,对她恭恭敬敬地一低头,齐声喊道:
“谢小姐。”
只是那态度,比起小姐的身份,更像是称呼家主那样敬重。
谢曜灵停了脚步,开口问了一句:“谢老呢?”
她所说的人就是谢承运的爷爷,谢家现任的家主,国家道协的分会长之一——谢太极。
谢曜灵身为谢承运的姐姐,整个谢家年轻一代最优秀的成员,本事卓然、天资聪颖,所以在这样的世家大宅里,地位比起只会经商,没半点玄学天赋的谢承运来说要高许多。
受到如此的待遇,似乎再正常不过。
只不过下人们并不太明白,为什么她从不像谢承运那样称呼谢太极为“爷爷”,更像外人一样地尊称一声“谢老”。
“老爷在院子里尝试新入手的引雷符。”在修建盆栽的那人如此说道。
谢曜灵点了点头,径自朝前面的回廊走去,步伐才刚刚迈上台阶,那边就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
“小谢,你回来得正好,来看看我刚从老张那儿骗来的符,这可能引来九天玄雷,厉害的很!”
谢曜灵几步走上台阶,正对上前方院子里的那个人,视线范围内能见到一团长方形,隐藏着令人不禁骇然的能量。
甚至在谢曜灵所能看到的世界里,呈现出清清楚楚的靛蓝色,几乎与具现化出的实体没有任何区别。
她淡淡地一点头,开口道:
“那谢老可要小心了,谢家大宅的保护阵法可扛不住九天玄雷碰瓷一下的。”
院落正中央站着个老人,须发皆白,老顽童一样将头发在脑后束起根小辫子,笑得见牙不见眼。
此刻他手里正攥着一张符,小臂处的肌肉壮实得跟他年龄几乎有些不太相符。
“哈哈哈哈!小谢,一段时间不见,你这跟谁学的说话方式?”
谢太极仰声笑道。
谢曜灵被他这么一提醒,几乎是立刻想到了沈棠,面上只是稍动了动,却并未说出答案。
她往院子里又走了几步,同一时间,谢太极转身把手中符箓放进身后石桌上的青玉盒子里,‘咔哒’一声落了锁,他跨着腿,扶着膝盖坐在石凳上,笑问来人:
“今天怎么想起回家看看我这个老头子了?”
谢曜灵走到他对面坐下,谢太极拍了两下手,示意院落里服侍的人上茶。
尽管谢曜灵还没开口,谢太极却已经猜到了她的来意,脸上还挂着笑意,耷拉着的眼皮子底下却露出那双精光毕现的眼眸,盯着对面的谢曜灵:
“是因为沈家那个小女娃?”
谢曜灵听到他的问题,沉吟半晌,才慢慢道:“我又做了那个梦。”
虽是答非所问,好歹也是主动引出了话题,谢太极半点也不急,老神在在地拍着腿,听她将困惑娓娓道来。
谢曜灵看了看旁边,手中白玉杖往走廊某根柱子上扬去,击中某道结界阵法,将院落里两人的交谈声全数拢去:
“十多年前跟她在一块儿的时候,我就经常做这个梦,前些日子与她结婚之后,我又开始做这个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