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跃龙门(847)
沈隰低头笑了一声,饶有意味道:“敢问凉公公,吴大人到底得的是什么病症?会不会再次发作?万一再发作那可如何是好?”
吴炟忠面露难堪。凉月依然是笑呵呵的,“岳大人说得在理,吴大人是水土不服,加上年事已高,本身又气血亏损,极容易晕厥的,平时应多加静养为好。好在现在已经没有大碍了。”吴炟忠识趣地起身,再次感谢凉月的搭救之恩,岳海隅瞥了眼他们,暗忖这俩人都挺会就坡下驴的。
岂料,“哦?那这么说,吴大人接下来应该保持安静,最好少言语些,免得气血上涌再晕过去喽?”沈隰意有所指。宋致安马上接话道:“诶,这要是晕过去还好,万一没晕过去岂不更遭?那不就说明吴大人方才有故意装晕之嫌?书吏们可赶紧记下来,免得到时候有人拿此污蔑吴大人清白。”岳海隅一向铁面,此刻也差点失笑,论损人的功夫,都察院当第二,没人敢当第一。
吴炟忠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心知沈宋二人是拿这话堵他的嘴呢。如果他还像之前那样大声指气,他们就可以指责他之前是装晕。莫非那句“静养”真的是女皇对他的警告?
江天干气不过,指责沈隰:“沈大人说话何必这么恶毒,吴大人好歹是三朝老臣,被你们夹枪带棒地如此折辱,仍然保持风度,不与晚辈计较。你们不但不知收敛,还在这里狂犬吠日。江某倒是想问一句,二位大人到底是来审案的,还是来攻击同审的,把吴大人排挤出去,你们就能称心了是吗?莫非这就是你们都察院排除异己的一贯作风?”
杜柳溪迅速加入进来,“论排挤同僚,这都察院可是玉瑞头一份儿。就连当朝驸马国尉,当年还在都察院任职时,也是被对面诸位轮番中伤。幸亏先帝明察秋毫,没有听小人谗言,反把赵大人和沈大人扫出了朝堂!这可是近年发生的事儿!”
江天干如虎添翼,底气更足:“噢是吗?原来沈大人还有这等‘光辉’历史?”
杜柳溪:“那是,听说沈大人这半边脸就是在被贬途中被‘烫伤’的……”
他并不晓得当时的主角大部分都在现场,这种揭人疮疤的行为,只刺激得沈隰对他愈发记恨。
沈隰一只眼睛变得通红,嘴上却绽放出极其恶毒的笑,嘲讽地盯着对面人:“杜大人怎么不继续说了?我这张脸,是在哪里,被谁,给恶意‘烫伤’的?不敢说了是吗?”
“那就让嫌犯说吧!冤有头债有主,天底下所有冤孽说不定都能告到同一家去。到时候就天下太平了,您说是不是呢?”
杜柳溪不是不敢说,是被他那妖异的样子骇到了。不知道对方的脸是不是被高温烫坏了神经,可以做到常人难以做到的一边笑一边哭。当真是半人半鬼,令人头皮发麻。
宋致安道:“沈大人是以朝廷特使身份被困于北疆,才惨遭毁容。当时一同被困的还有前往谈判的皇太女,也就是当今的陛下。杜大人的意思是,涂家此举做得好,做的妙了?”
“本官没这个意思,宋大人不要含血喷人!”
杜柳溪心有余悸地黑了脸,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哪壶不开提哪壶的错误,沈隰是被涂家毁容。而涂家,正是岑骘一案的罪魁祸首。他们就是故意要把案子往涂家,往两疆身上引。
“本官看你就是这个意思!”宋致安也懒得同他争辩,冷笑一声,“没有分寸的东西!本官耻与你为伍!”
“你……!!!”
这时,赵辰和丘建本从后堂而来,各自回了自己的座位。双方人员齐整,论嘴上功夫,谁都不是都察院几人的对手。杜柳溪见讨不得便宜,只好按耐不适,暂且忍气吞声。只是他不知道,就在他露出那种如见腥膻的厌恶表情时,一向小肚鸡肠的沈隰已经将他的一魄牢牢捉住了。
岑杙站在堂下一动不动,任由堂上人吵了数个来回。她自己则是紧裹斗篷,一副漠不关心的姿态,与整个公堂仿佛隔着一道透明的围墙。连惊堂木传入她的耳中,似乎也费了好长的时间。
卫少颉的压力非常大,他心知这声惊堂木拍下去,后续的发展将再难以预料,也许很多事情会因此而改变。但他还是将手中的红木重重的砸了下去,砰的一声,消弥了堂上的所有杂音。
这一切其实早在岑诤宣告不肯配合的那刻开始,就是注定的了。他能替长公主尽人事,但也违抗不了天命。是福是祸,就看当事人自己的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