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跃龙门(756)
李靖梣闲着也是闲着,就移步上船,在船头坐着赏景。这时一只轻舟从桥洞里划了出来,船头俏立一人,着水绿色的襕衫,裹着松软的乌巾,手持尺长的竹箫,朝大船慢慢靠近。悦耳的箫声划破平静的水面,从湖底反弹上来,沾衣带水地蒙湿了女皇陛下的眼睛。
她乌巾的软脚在身后随风飞扬,笑容却像船头的水波一样,恨不蜂拥而至。可惜苏合的使船技术实在差强人意,原本能够完美地停在大船的正前方,结果生生错开了一个身位,还得回头再将自己潇洒逼人的身姿呈现在女皇面前。
“好听吗?我新作的曲子。”岑杙仰着头,在船下问,身子一晃一晃地,支撑得实在是辛苦。
李靖梣死盯着她,没有回答。岑杙摸着船板,把小舟强行拱过去,“姑娘,可否轻移玉足,下涉方舟,与我一起去采莲藕?”
云栽“噗”得一笑,暗暗观察陛下神色,似乎微有松动。于是便道:“驸马不把船停稳,咱们怎么下啊?”岑杙喜形于色,忙催苏合把船停稳。
苏合一听,压力陡增,摇撸摇得满头大汗,好在终于把船停稳了。岑杙把手伸向船上人,眼底满是讨饶的神色。云栽轻轻推了推李靖梣,后者往前迈了一小步,终于被岑杙抓到了裙辐,扯着她蹲下来。
李靖梣双手圈着她的脖子,被抱下舟来。云栽本不想跟去碍事的,但实在不放心苏合这使船的技术,也跟着下船来,抢了一支摇橹,没好气道:“看我怎么使的,真是笨手笨脚!”
轻舟甩脱大船,像飞鸟的影子似的,稳稳穿过桥洞,划向了那片翠绿点红的荷花丛。云栽摘了许多莲蓬,回头见驸马和陛下并肩偎依在一处,陛下的脸上已经挂满了珍珠,而驸马还在她耳边软语说着什么,二人的手紧紧交握在一起,驸马轻轻为陛下拭泪,一如十年前那般,眼中珍视的唯有彼此。
眼角忽然湿润,心底说不上来的感动。偷偷擦了泪,回到座位上,见苏合呆呆看着前方,眼珠子都直了,她再去瞧,陛下已经和驸马吻在了一处。登时一股热气扑上脸颊,揪着苏合的耳朵,把他脑袋给转到一边去,眼中杀气腾腾,警告的意味明显。苏合赶紧背过身去,耳根红透,非礼勿视。
云栽现在真的很后悔,她不应该跟着上船的,不然驸马和陛下能有更好的发挥。在这接天莲叶的帷幔下做一些你侬我侬的事,该是多么浪漫无边啊!她的心跟着小舟一起荡漾起来,直到陛下一声轻唤,“云栽!”才从幻想中撤回,这才回头,发现小舟已经像犁耙一样,把荷叶撞得东倒西歪。
这舟到底还是大了,无论怎么调整,穿过荷花丛时,总会压折一些荷花。云栽的技术也不好使了,李靖梣无奈道:“你坐过来,让我来吧!”
云栽和她交换了位置,岑杙见状又对苏合招手,示意他也换过来。于是场面上就变成了女皇陛下和驸马国尉一起摇橹,而云栽和苏合两个成了噤若寒蝉的闲人。苏合脑子懵懵的,不敢相信玉瑞国最尊贵的两个人正在给他们撑船,这是何其的三生有幸、不胜惶恐啊!
不得不说,她二人配合得很好,使船的技术更是高他们一筹,小舟很快就在密密匝匝的荷花丛中摆脱出来,在水面上畅通无阻地遨游。
云栽是采莲蓬的好手,很快就采了十几支,摞在舟头,快比荷花高了。岑杙笑道:“你采这么多莲蓬干什么,再采舟里就装不下了。”
李靖梣笑道:“她从小就爱采莲蓬,抠莲蓬子吃。无妨,多采一些莲蓬,拿去赏人也好。”
“好嘞!”云栽如有神助,采得越发勤快。偶然瞥见苏合从袖筒中掏出了一盒银针出来,要去刺莲蓬子,这姐姐登时就炸了,“苏合,你不会觉得这刚长出的莲蓬子是有毒的吧?”岑杙和李靖梣相视一笑,均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岑杙扶着李靖梣回了无为宫,无为宫的所有宫人都跟着松了一口气。差点以为驸马国尉要失宠了,没想到竟是大团圆的结局。胡微姑姑乐得喜上眉梢,忙前忙后到处张罗着。岑杙扶着李靖梣回了寝室,给她指了指阳台上的那棵海棠盆栽,李靖梣迫不及待地推开门,跑过去看,岑杙笑着跟过来,翘着嘴角道:“还难看吗?这是我们的定情花,你居然还嫌它?”
李靖梣回头勾着她的脖子,腮颊微红,娇声软语道:“对不起,那天我不该忽略你的感受,对你说那样的话,你能原谅我的无心吗?”岑杙受用得点点她的额头:“没关系,我已经惩罚过你了。”李靖梣迷惑不解,岑杙勾着唇角,不无得意道:“在你醉得昏昏沉沉的时候,我狠狠地将你丢进了床褥里,一解前仇,咱们算是扯平了。”李靖梣不可思议地盯她半晌,手臂慢慢箍紧,开始积攒怒气,岑杙“噗嗤”一声笑出来,捧着她的脸道:“为了能找到一双不摔坏我娘子纤纤玉体的床,我可是跑遍了尧华殿,把所有寝室的门都踢坏了,现在脚还疼呢。难道你不该补偿我吗?”女皇陛下一改方才的娇弱,蛮横道:“你活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