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跃龙门(640)
岑杙好奇了,“是怎样一位女施主?”
“小僧也不清楚,只知道这位女施主原本今日要上山向清云师祖讨教祈雨事。但是过了时辰仍旧未到,方才起了阵大风,清云师祖担心对方迷了路,就派了清松小师叔祖去后山接应,又派小僧来前门山道上接应。岑施主既然没瞧见,小僧就再往前路看看,不打扰岑施主了,这就告辞!”
岑杙一愣,女施主?祈雨?连清松都出动了?
寺里能指使他的人本就不多,而能让清字辈僧人出山门接应的人,玉瑞能有几个?
高辈分的清松去的是后山,低辈份小僧来的是前门,从清云大师的安排来看,显然对方最有可能的来路是后山,这真悟小和尚只是来查漏补缺,以防万一的。
后山的路少有人通行,但岑杙知道,那里离皇室的枕霞宫最近,如果从枕霞宫而来,走后山显然要比前门方便。
祈雨?有谁会特地上山来讨教祈雨之事?
种种迹象都指向了一个令她心惊肉跳的结点。
但是怎么可能呢?
岑杙心跳得飞快,她自北疆归来后,无论是肉|体还是精神上,都处于避世索居的状态。对朝中发生的翻天覆地事一概不知,一概不问,一概震惊和糊涂。实在想不出如今还会有谁对她不利。
那卖货郎逐步凶险的面容和她臆想中血流漂杵的情景在脑海中不断放映,她强逼自己镇定下来,想理出个头绪,却半分也不能。才短短封关一个月,她就失去了对朝局的判断力。
这时所有人都听到了一声沉闷的砸地声,在不远处的树林中出现。紧接着是一阵犹如车轱辘失控往下疾滚的“碌碌”声,带着石块往下飞驰,不知撞上了什么东西,瞬间戛然而止。岑杙的心脏也跟着那撞击声颤了两颤,突然拔腿往声源处奔去。众人见她一跃跳下山道,眨眼间已奔出凉亭数丈之远,纷纷跟着追了下去。
离源头愈近,那股血腥气便愈发浓厚,岑杙爬上了一处断岩坡,先在地上看到一滩浓黑的血,还在滴答滴答的飞溅,她猛然抬头,就见一个黑衣男子折腰挂在一棵突出石岩的老松树上,身体呈扭曲的反弓状,手脚倒垂在肩下,如一滩肉泥乌云,往下下着鲜血。
这画面实在太过心悸,岑杙双腿一软,险些跌坐在地。随后赶到的石艾、樱柔等人见此情景,也悚然惊惧。岑杙回神后,一个激灵爬起来,和石艾一起高举着双手,把那人从树上卸了下来。他显然是从上面的陡坡上滚下来的,那陡坡有一段乱石嶙峋,突出的尖棱如刀子一样,足以划破人的皮肉。要不是这棵松树阻挡,等他滚到断坡下面去,真真就摔成一滩肉泥了。
但即便如此,众人将他放下来时,看到他腹部致命的血窟窿,以及肩臂上的大小十余处伤口,心跟着沉了下去。
岑杙看清了他的脸,后背顿时一片冰凉。
他还在喘息,喉咙一滚一滚的,涌出的血水将半张脸颊和脖颈全都染红了。岑杙心底茫慌一片,拼命帮他按住血口,“越将军,你坚持住,越将军……”
但是根本捂不住,滚烫的液体从指缝间争相涌出,烫得她那支刚刚恢复知觉的手打起颤来。
越中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被血水堵住。
樱柔道:“他有话要说,快把他头扶起来。”
岑杙依言照做,听他呛出了一嘴的血,呜呜道:“殿……殿下……后山……呕!……云……种!救……救……”
岑杙眼前朦胧一片,“我知道,你是想说,殿下在后山遇伏,让我去找云种求救是不是?你放心,殿下会没事的,我马上送你去找大夫!”
但他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两下,就一动不动了。
岑杙听到一声带着悲悯的“南无阿弥陀佛”,喉咙哽住,手无力地覆上他的眼睛。她抬起头来,泪眼朦胧中看见真悟小和尚披了满身金光站在高处,晃了下神,才辨出他是背对着骄阳。
岑杙似乎抓住了什么,把人平放下来,对真悟道:“小师父你能帮我下山办件事吗?”
真悟责无旁贷道:“岑施主请讲。”
岑杙从越中腰间摸出一道东宫的腰牌,递给真悟道:“帮我到南城步军统领衙门捎个口信,给暮云种将军。就说:黄鱼落网,速派虾兵来救。”
小和尚接过腰牌,心领神会地合掌道:“岑施主放心!小僧一定帮忙带到。”
岑杙随后对樱柔道:“樱柔,你和石艾护送外婆上山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