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跃龙门(206)
李靖梣知她是为自己考虑,目光逐渐温柔下来,只是,以目前李平泓对她的猜忌程度,想转移焦点哪有那么容易?何况都察院御史们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她如是而言。岑杙笑道:“这有何难?如果殿下信得过臣,今日奏呈不如就交由臣来代写,殿下待会照抄一份就是。”
李靖梣因问,“你写和我写有什么不同?”
“当然有大不同。”岑杙走到公案前,把李靖梣手底下那张尚未写完的奏呈抽出来,扫了眼,随手扔到一边,重新抽出一张空白纸,平铺在案上,朝对面勾了勾手,李靖梣很不情愿地把笔递到她手里,岑杙蘸蘸墨汁,道:“我在书院求学的时候曾听船夫子讲过一个故事,说从前有位曾公的手下经常在前线打败仗,给皇帝写奏章引咎自责,其中有‘屡战屡败’之语,曾公看见了就把‘战’和‘败’调整下位置,变成了‘屡败屡战’,皇帝非但没有责罚那位手下反而对他大加赞赏。这个故事告诉我们,语言润色这种东西,看起来是小事,但关键时刻会起到化腐朽为神奇的作用。我不是说殿下的语言润色不够好,只是殿下日理万机,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未必全然在意。而臣就是学这个的,必会将此事圆得‘滴水不漏’。”
说完挥笔书写起来。不到一刻钟,一篇洋洋洒洒近千字的文章就摆到了李靖梣面前,李靖梣试读一遍,只觉全篇虽在避重就轻谈猫祸,但却字字在理,句句合情。难得模仿她的口吻,还能做到发乎自然,文笔晓畅。虽无一语求饶,读来却令人不忍加责。的确比自己那篇心情郁郁、语气沉重的“告罪折”要高明的多。
“不愧是状元之才。”李靖梣是真心实意的赞赏。
岑杙却有些得意忘形,侧靠公案嚣张道:“说实话,臣看过殿下近年来上呈给陛下的奏疏,不知平日为殿下润笔的是哪位?除了那道全都是账目的工部治河开支表挑不出毛病,其他简直是……啧啧……”她露出一脸“不忍直视”的表情,“就连我的奏假申请都比他条直理顺。”
“不过,好在敦王府的那位也不怎么高明,两个破棋篓子碰一块,东宫倒也能稍胜一筹。”
“……”
李靖梣瞧她快得意到没边了,朝她勾了勾手。岑杙顺势前倾,扶案纳闷:“干嘛?”
李靖梣把她的脸轻轻往右一掰,托着左腮上那三道肿起来的猫爪血痕,从唇边一个指节处沿着伤痕往后轻轻描摹,一直描到耳朵根,最上面那道足有一根食指那么长,“还疼吗?”
“早就不疼了,”岑杙有点郁闷,挠挠右边的脸:“就是形状有点难看,跟长了猫须似的,不知道会不会留疤,唉,万一要是留疤,我以后出门就没脸见人了。”
李靖梣捧着她的脸宽慰道:“哪有,我觉得很可爱啊。还好伤口不是很深,回去抹点药养上几日,等结痂脱落了,应该就没事了。”
“那……我万一破相了,你会不会嫌弃我?”
李靖梣瞧她鼓着腮帮,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忍住不笑:“不会啊,家里多只猫,顶多费点口粮,我怎么会嫌弃呢。何况这只猫还很会写文章。”
“……”
岑杙郁闷地握拳,岂有此理,现在就开始搞歧视了,以后还得了。
第85章 善后事宜
在她离开后,李靖梣照着她的文章又誊写了一遍。考虑到李平泓的多疑,她在中间稍稍改了几个字,让这份奏折不是那么完美无缺,以免他怀疑到岑杙身上来。但是整体意思却没变。就连匆匆赶来商议对策的顾冕看过这份奏折,心中的一颗大石也放下了,“如此甚好。今上刚逼走了谭太傅,还得顾忌涂家势力,必不会逼迫殿下太甚。有了这份奏折,加上今上本身的投鼠忌器,东宫必然能够保全。”
这日早朝共发生了三件大事。
第一件,内阁元老、太子太傅谭玄镜因涉嫌收受贿赂,引咎辞职,今上念其年老,特准告老还乡。
第二件,户部衙门失火,引出近日内城猫祸泛滥屡伤无辜之事,神武军巡内城司因戍卫不力被今上斥责。皇帝下令三日内肃清猫祸,并特旨拨款重修户部南厢房,由皇太女全权负责。
第三件,使者来报,蓝阙王储蓝樱柔一个月前不幸病逝于王都,蓝阙女王不胜哀痛。现已立次女蓝棉杲为新王储,旧王储与敦王婚事自然作废,新王储希望近期亲临建康城重选驸马。皇帝参夺了众臣意见后,决定准奏。并于下月中秋迎新王储入京。
有心人发现,这三件事恰好给朝中三股争储势力各打了一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