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离攥着自己的狐裘,不发一言。
华夙凤眸一转,“累着了?”
容离点了一下头,实则并不是那么累。
华夙朝台上看去,眸光凉凉地扫过堆在地上的那一身行头,淡声道:“她们走后,势必要回苍冥城向慎渡通风报信。”
容离想问慎渡的事,又想问这鬼究竟还瞒了她什么,可细细一想,不知她该以何立场来问,问了又能如何。
台上惊呼了一声,赵大望着脚边那身行头道:“它、它怎么会在这!”
赵小四也被吓着了,“是他拿来的,方才一定是他来了!”
“刚才不还找不到这一身行头么,为什么它忽然就出来了,总不会是长了腿自己找来的呀。”赵小五在边上瑟瑟发抖,忙不迭朝身边的三哥伸了手又道:“三哥,说句话呀。”
赵三一声不吭,定定垂视着地上那一身行头,半晌才道:“也许真是他回来了。”
容离双腿发软,索性坐下,被身边的小芙逮着问:“姑娘,你说他们这是怎么了,方才为什么我眼前忽然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不会是我眼睛要瞎掉了吧。”
白柳弱弱开口:“我方才也看不见了,就连声音也听不见,难不成我不止眼瞎,还聋了?”
两人说完,随后怵怵地对视了一眼,见自家姑娘不说话,当即明白了其中缘由。
不是聋,也未瞎,是有鬼蒙了她们的眼。
台上,那几人还在看着脚边那身行头,就这么定定看着,无一人开口。
赵大忽地蹲下了身,把那个盔头捧了起来,两手发着颤,只见这盔头摔坏了点儿,把一些彩珠给摔掉了,就连穗子也乱作一团,胡乱纠缠着。
“方才眼前一黑,我伸手时好似碰到了二弟的行头,他那身行头向来做得精致,用的丝线和布料都是最好的,师父先前最疼爱他,什么好的都要给他用。”
他话音一顿,又道:“我起先以为是我想错了,可一睁眼便看见这行头堆在脚边……”
“他回来了……”赵小四嗓音颤得不行,近乎连话都说不清了。
赵□□了半步,看似有些木讷,“那咱们这戏还唱吗。”
赵大捧着手中沉甸甸的盔头站起身,颔首道:“唱,自然要唱的。”
容离在台下目不转睛看着,只觉得这几人好生奇怪,也不知那赵二究竟是怎么没的。
华夙在她身旁落座,淡声道:“可惜赵二的魂已经被吞了,再看不见他们唱的这出戏,亦不能往生。”
容离心觉愧疚,若非遇上她们,也许那赵二还能回来看这出戏。
她轻声道:“可萝瑕和凤尾又是如何得知,咱们会跟着这戏班子一块儿走呢。”
她话音方落,三个丫头齐齐回头,三人目光战巍巍的,却无一人应声,都明了这话不是冲着她们说的。
华夙微微眯起眸子,将台上的人俱打量了一番。
容离深觉不对劲,将刚收回袖袋里的画祟又拿了出来。
台上喧嚷着,赵大厉声道:“都唱起来,别唱岔了!”
赵小四虽在哭,却还是跟着唱起了她的戏份。
几人唱了起来,赵大捧着赵二的盔头,就当赵二还在台上一般,他唱完了自己的,又接着唱赵二的,那唱腔来回变着,一时软如春水,一时又刚硬有力。
这场戏无比诡谲,可偏偏这几人都唱下来了。
白柳听得背上满是冷汗,缓缓从木凳上站了起来,想要往宅子外跑。
她刚站起身,就被小芙拽住了胳膊,小芙压低了声道:“跑什么,姑娘还在呢!”
白柳嗓子紧巴巴的,“这戏不听也罢。”
那赵大当真一人分饰两角,唱完了自个的,又唱赵二的,唱着唱着,脸上的妆花了。他面上热泪纵横,唱腔随之哽咽,一唱一顿,断断续续的。
赵小四在边上喘着气,紧张地看他,眸光游走不定。
而那赵小五起先不是那么怕,随后也抖了起来,小声道:“大哥,若不你向二哥表个歉吧。”
赵大正唱得起劲,声音戛然而止,双目通红地望了过去,“可他人都死了,说这些话又有何用,难不成我多说一句,他便能死而复生了?”
赵小四声音干哑,扯起嗓子道:“最亏欠他的便是你,你自个心知肚明,否则也不会催着咱们快些赶回来,今儿是师父的忌日,师父生前要你好好照看二哥,光耀门楣,你动手时倒是干脆利落,现下却连表歉也不敢,你是不敢承认自己动了手么。”
赵大气息骤急,“师父将什么好的都给他,就连班主之位也要传给他,若非被我瞧见师父留给他的信,我还不知师父竟这么疼他,这些年我做得还不够多么,可我到头来又得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