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屋外的灯笼还在摇曳着,火光时暗时明。
木屑碎纸纷纷落地,屋外的鬼物露出脸面,明明屋外灯光黯淡,可那一身血却是清晰可见。
容离险些没喘上气,多看一眼愕然发觉,这鬼物浑身被剥了皮,周身光秃秃的,就连一根毛发也没有,红似火球。
它的手摁在窗台上,硕大一个血印落在它掌下。
容离握笔的手略微一颤,心道白日来的那和尚果真没安好心。
屋外的鬼物就跟没有骨头一样,浑身软绵绵的,好似蛇一样身子蜿蜒着爬了进来,半个身压在了她的梳妆台上,将铜镜给碰倒了。
那些脂粉和首饰盒上沾上了星星点点的血迹,放着符箓的紫檀梳妆匣被撞倒在地,磕得那匣子一角上嵌着的金片飞溅了出去。
“这是何物?”容离是撞过鬼,可何曾见过这般模样的。
饶是那吊死鬼,也好歹长了张齐全的人脸,只是脖颈要断不断,哪像面前这鬼,连皮都被剥了去的,鼻骨像被磨平,一张鲜血淋漓的脸平平整整,连丁点起伏也不见。
“剥皮鬼。”坐在鼓凳上的女子语调平平,似不染凡俗,不知喜悲,“它好人皮,见谁模样长得好,便将那人的皮剥了,裹到自己身上。”
话刚说完,那伏在妆台上的剥皮鬼以手作足,倒着身进了屋,两条红得骇人的细腿高高耸着。
“它也想要这杆笔?”容离哪敢低头,鬓角汗涔涔的,乌黑的头发紧贴在脸侧。
“它应当不想,可受人指使,不得不来。”女子沉思了片刻。
扔了吧,容离心道。
女子侧着头,虽看不清面容,可那寒凉的眸光却似刀尖般抵上容离的后颈。她好似能看穿人心底所想,竟说:“劝你莫要丢它。”
“你若当真有本事,何不将这鬼物驱走。”容离近乎站不稳,心口发堵。
女子冷冷清清地嗤了一声,并非讥讽,仿若听到了什么笑话。她淡声道:“这鬼要的不是我的命,是你的。”
说话间,那剥皮鬼已躬下了腰,那身子果真像是没有骨头的,高耸的两条腿直截落了地,转而用双足走起了路来。
一步一个血印,只差上十尺就要走到容离身前了。它一步一晃,比容离这身娇体弱的走得还要慢。
容离气息骤急,握笔的手一抬,笔尖的毛料也跟着晃个不停。
“画,画一张人皮给它。”鼓凳上的女子蓦地出声。
容离心如火燎,无纸无墨,如何画?
“凭空作画,何须纸墨。”女子又道。
容离忙不迭挥了笔,笔尖毛料倏然通红一片,如有鲜血汩汩淌出,笔杆阴凉得似是冬日结出的冰凌。
只是这么一挥,半空中竟凝出了一道血迹,笔墨流畅顺滑。
容离按住了狂跳的心口,一只手执着这竹笔,还真的画出了个人形来,只是未能细心勾勒,极其粗糙地画了眼眉口鼻耳。
在那剥皮鬼近要走到身前时,她猛地收了笔,紧闭起双目将头侧向了一边,急急喘着气。
脚步声倏然一顿,半空中血光骤隐,好似有什么东西轻飘飘地垂了下来。
容离略微回头,只见空中一张人皮软绵绵地垂落,被那剥皮鬼接了个正着,她眼睁睁看着此鬼将她画出的人皮套在了身上。
她画得粗糙,套上人皮的剥皮鬼也长得粗糙,歪鼻子歪眼,仔细一看还挺可笑。
“你给了它人皮,它日后便听你的了。”鼓凳上坐着的女子缓缓扯下了裹在发上的黑绸布,被遮掩的半张脸随即也展露无遗。
作者有话要说:
=3=
第10章
得了皮的鬼未再往前一步,周身白得像纸扎的人,没有头发,未着衣裳,身形歪扭,哪是常人该有的样子。
容离捏着竹笔,仍是连大气也不敢喘,生怕这剥皮鬼忽地回过神来,将她的皮给撕了。
鼓凳上的女子扯下了黑绸,淡声道:“你只需每半月予它一副新的人皮,它便会听你差遣。”
容离没说话,周身筋骨紧绷,并不是很想差遣这玩意儿。
得了皮的剥皮鬼当真顺眼了不少,歪着脑袋好似傻了一般。
“你让它退,它便知退。”女子又道。
容离唇干舌燥,舌尖正抵着牙缝,喉头似黏紧了,一时间竟不知要如何发声。她张开唇,声音细微地试探道:“退远些。”
剥皮鬼还真的退了老远,抵着墙面一动不动地站着。
容离这才信了,握紧了竹笔朝那坐得腰直背挺的女子看去。
女子发上黑绸已揭,一些细碎的发垂在脸侧,长至腰下的发竟编成了松散的长辫。
发辫银黑相间,银的似也是她的发。
“这笔……原是你的?”容离轻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