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由不得我。”华夙淡淡道。
容离捏着画祟,将这笔翻来覆去地把玩,“这笔可还有别的用处?”
华夙睨她,“想学?”
“想。”容离言简意赅,眼前漆黑一片,这帘子一遮便近乎见不到光,双眼却依旧有神。
华夙轻嗤一声,“时机一到,便会教你别的用法,这笔在你手中,可不能光会画画,笔是好笔,可若就这么放着,和废物无甚不同。”
容离随即又问:“何谓时机一到?”
“你再多撞些鬼。”华夙道。她刚说完,细细琢磨好像不太对,依着这丫头的疯劲,指不定会自顾自往鬼怪脸上撞,还要装出一副被厉鬼缠身的样子,让她……
很是动容,不得不受了这狐狸的骗,未多想便出手相助了。
容离轻轻应了一声,车舆外的火光虽还算明亮,可隔了个帘子,映进车舆里的光变得尤为晦暗,就连近在眼前的鬼也看不清了。她只得微微眯起眼,好似眯着眼就能看清楚些,琢磨了一阵,又道:“今日来了养婴,改日也不知会有什么鬼跟来。”
“来什么便杀什么。”华夙不以为意,甚是平静。
容离一愣,“你这样,未免太过于……狂妄了。”她气息幽微,声音极小。
华夙端坐着,“给你撑腰还不好,莫非要我低声下气?他们也配。”
容离只好又道:“我一个凡人,被鬼怪生吞活剥绝非难事,萝瑕只需派一只鬼来试探,便知我并非孤身一人,你又被瞧见进了容府,如此一来,我可谓是鱼游釜中,岌岌可危。”
她稍作一顿,轻咳了两声,掩着唇说:“你功力又未恢复完全,若不,咱们还是小心着些?”
华夙皱起眉头,不屑道:“我还未落魄到这等地步,还是你不信我能保你?”
“你现下功力恢复了几成?”容离不答反问。
华夙静静看她,眸光晦暗不清。
容离缩了缩肩颈,“我知道你恢复了几层功力又无甚用处,何必遮遮掩掩的,我还能害你不成?这画祟在我手上,我顶多能在你脸上画个……王八。”
说到后边,她就跟要断气一样,声音又细又弱。
华夙险些听不清楚,“画个什么?”
容离没吭声。
华夙本是该生气的,却只是冷冷淡淡地哂了一下,狭长的眼眯起,“你还想在我脸上画什么?”
容离抿着唇,没有接话,装作自己方才什么也没有说。
华夙哼了一声,“当真是反了你了。”
聊了一夜,一人一鬼终是没能谈拢。
翌日天明,晨光熹微。
容离一睁眼便看见垂珠睁着双碧眼在一瞬不瞬地看她,而身侧不见鬼影,这看她的哪是什么小猫,分明是占了它躯壳的鬼。
也不知华夙怎就心甘情愿进去了,还冷着脸,作出一副不乐意的样子。
小芙把先前从容府带出来的干粮分了一分,又给容离倒了蜜水,等这梅菜饼吃完,才牵起了缰绳,让磨磨蹭蹭的白柳快些上车。
白柳坐在车舆里,守了整晚的夜,刚坐下便睡着了。马车时不时碾到石子,有一下没一下地震着,愣是没能把她给晃醒。
容离望着一旁软垫上伏着的猫,轻声问:“你怎就进去了?”
华夙清冷的声音落在她耳畔,“若再有鬼物追来,还能避上一避,省得把你这鱼给殃及了。”
容离笑了,这鬼昨夜明明还很是嘴硬,今儿还不是乖乖进去了。
华夙冷呵了一声,“不是什么鬼都会像养婴那么莽撞,有些个脑子齐全的,会在暗处先打探一阵,进这猫躯壳也好,倒省了不少事。”
容离心下一哂,可不就是嘴硬。
她还未抬头,便见眼前有一绺发垂了下来,一仰头便看见穿了一身牡丹绣花绸裙的剥皮鬼正附在车舆顶上,这鬼此番眉目精致,双眼却甚是无神,乍一看也不知是不是在盯她。
当初被哄骗着收了这么一只鬼,她现下却觉得,不能好了……
驾车的小芙虽谨慎地盯着路上指路的木牌,却闲不住嘴,“姑娘,去到了都城,万一单家不让咱们进门可怎么办?听闻大夫人在世时,那一家人可从未来过信,也压根不曾上门拜访,这般冷漠无情,哪、哪像是会让咱们进门的。”
“去看看便知,总不好再回祁安了。”容离道。
小芙皱起眉,一听到祁安便想起那夜容府发生的事,心便好似跌至谷底,捞不上来了,闷声道:“大夫人也是可怜,嫁到了容府,便不受娘家待见了。”
容离未应声,这其中有许多事是这些丫头不知道的,哪单单是不受待见能解释清的,可她已不想说了。
小芙长叹,“若是单家不让咱们进门,咱们便住客栈去,可惜走时未多带银两,账房里还有那么多白银,若是都带上,许是还能在都城买下一处住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