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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命(126)

华夙落在桌案的目光一动,“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容离眨了眨眼,装模作样地轻咳了一声,只这么一咳,眼梢都泛了红,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当真可怜,如若当真有错,又有谁忍心责难她。

华夙回过头,定定看了她一阵,心知这狐狸又在做戏,偏偏她……似乎十分吃这一套,索性道:“不就是去了那婢女所中的傀儡香,我帮你便是,何必哭哭啼啼。”

容离又眨了一下眼,差点真的挤出了眼泪,心里错愕想着,她何时哭哭啼啼了?

华夙面色平静寡淡,明明允了,却未迈出一步,而是侧身面向蒙芫那屋所在的位置,伸手缓缓把遮着左臂的黑绸提了起来。

细长的五指和苍白手背徐徐露出,她不紧不慢地抬起左手,自半空轻点了几下,几缕鬼气凭空出现。

这几簇鬼气宛如阴沉沉燃起的黑烟,在她手边起伏着。

华夙一拢五指,那黑烟顿时凝起,化作了半只手臂,猛地朝面前的墙撞了过去。

容离睁着眼,不敢眨上一眨,唯恐看岔了什么。

鬼爪穿过了墙,消失得无影无踪,应当是蹿到蒙芫那屋子去了。

蒙芫如今腹痛难忍,婉葵应当是守在她身侧寸步不敢移的,她跟在蒙芫身侧做了不少坏事,若是蒙芫命殒,她还不知何去何从。

容离微微歪头,圆圆瞪着的眼朝华夙睨去,问道:“你是不是又恢复一些了,如今已能随心操纵鬼气。”

华夙没说话,半抬的手仍未落下,五指缓缓捻动着,犹像是在抽丝和剥茧,细致又认真。

容离干脆不做声,静静看着她捻动的手指。

过了一阵,华夙蓦地一招手,那穿墙而出的鬼气又穿了回来,撞墙而出时,鬼气四振开来,如墨汁化散,哪还看得出鬼爪的形态。

缕缕鬼气中裹挟着点儿不易瞧见的灰烟,那约莫就是子觉燃出的傀儡香。

眼看着那烟就要浮过来了,容离忙不迭屏息,还抬手捂住了口鼻,生怕吸入肺中。

华夙见她仓皇抬手,极淡地笑了一声,手自半空一拂而过,那飞扬的鬼气和灰烟随即化入虚空,未能余下半点痕迹。

容离这才安心地放下手,“这就好了?”

华夙睨她,神情冷淡,似乎在说,你还想如何。

容离捏了捏外衫袖口上缝着的狐毛,心里甚是愉悦,“多谢。”

华夙坐到了桌边,黑袍曳在地上,柔软得好似流淌的墨色涓流。她那松散的发辫又长长了些许,发上不知何时缠上了银饰,这银饰一戴,那黑白相间的发似乎不是那么突兀了。

容离把挂在手臂上的狐裘放到了帨架上,脱了鞋袜坐上了床,本是想睡的,可方才被容长亭吓出了一身冷汗,如今身上难受得很。

床边搁着个铜盆,盆里盛着些干净的水,是小芙放在这让她洗手用的。

容离脱得只余里衣了,暗暗朝华夙看去,只见华夙正背对着她静静看着桌案。她踟蹰了一阵,才捏起挂在盆沿上的丝帕,把手浸进了水里。

这水很凉,她指尖才触及水面,便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她抿起唇,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手背全没进了水里,捏着丝帕旋了一下手,水声轻轻响着。

本该静静看着市景图的华夙蓦地出声:“你在做什么。”

容离忍着冻,讷讷道:“想擦擦身。”

“你是忘了自己身子有多弱了?”华夙侧过头,却未往身后看,后移的目光陡然止住。

容离搅了搅帕子:“没忘。”

华夙站起身,黑袍在地上曳动着,她缓步走近,在容离面前顿住。

容离手还在冷水里泡着,仰头看她,一时间好似手指已没了知觉。她眼看着华夙倾身,气息陡然一滞,却见华夙未碰她,只是把手也探进了铜盆里。

华夙伸出一根食指,在凉水中旋了一下,登时这水上冒出了热气,转瞬就变温热了。

容离愣了一瞬,忙不迭敛了落在华夙面上的目光,朝身前这铜盆看去。

屋里烛光黯淡,连带着这盆上氤氲的水汽也变得晦暗不清。

“何必耗费鬼气……”容离猜出华夙已恢复了不少,可也不该这般消耗鬼气。

“无妨。”华夙收手,在盆上轻抖腕骨,沾在手上的水珠轻盈盈地落回盆里。她再度转身,又坐回了桌案边上,琢磨那市景图去了。

容离拧干帕子,慢腾腾地褪去一边袖子,时不时朝华夙望去一眼。

那鬼肃然危坐,不曾回头,而她,默不作声地擦起了身。

翌日,小芙叩门进屋,战巍巍地端着沉重的铜盆,肩上伏着一只小黑猫。垂珠不甚安分,趴在她肩上时动个不停,等进了门忽地静了下来,好似被吓着了一般,浑身毛都竖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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