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有我(47)
接着姜安便挎着个脸颇有些担心和委屈的意味,身后还有几个昨天把阮辰姬带走的壮汉家丁出现在面前。不出所料,开口便是:“诶呦喂大少爷啊,老爷喊我们把您给带过去呢。”动作又是手在那里乱挥舞,又是气盖弯曲再直起来反反复复,夸张得真实。
“……这是也想拎我呢?”我嫌烦地甩了甩手,往外走出去,“不劳烦你们,我并非瘸子。”
这些家丁也不动手脚,左右盯着我直到堂前,老爷正坐在最前头最中间的椅子上,火气肉眼可见地熊熊燃烧。
我左右打量着,好不容易没了那些大只佬的包围遮挡,才发现府里头乱成了一锅粥。丫鬟还是小厮都在庭院屋内外和一些犄角旮旯里寻找着什么,甚至有一部分跑到了府外搜寻。我恍然大悟——追燕不见了,老爷急了!
坐在椅子上的人吹着茶盏里头的东西凉着,眼睛不在看我。兴许觉得只有温热了便喝上一口,在嘴里胡乱地漱,末了吐回杯子里,“当啷”一声摔在地上!
但昨天刚经历母亲犯病的乱象,我无论是表面上还是内心都毫无波澜,那溅起的碎渣连我膝盖都划不到,更别说脸。
我摸了摸脸上的痕迹,已经有了结疤的迹象。
“父亲,罚吧。”
对方发现没有威慑到我,怒气在脸上一览无余,“先说话,姜追燕在哪儿。”
“孩儿哪里知道?”我故作遗憾地说,“您不如去问问老四,这事儿啊他可比我有经验。”
进来时我余光看到,姜问如正在门口站着,脸上的悲伤是我不能摸透的复杂。
老爷冷眼厉声下令。
“给我跪着。”
还不等身边的人动作,我扑通一声跪下,大概是衣服的布料有点光滑,我方才使出的力气又比较大,哧溜地滑到了对方跟前。
他一壶茶顺势淋到我头上,我也伸出手接住茶壶的盖子,给对方安安稳稳地放回原处。
“你现在说,还来得及。”
不,来不及了。
我一边把手上的茶水往地上抹,一边装傻充愣:“叙儿真的不知道。”
“叙儿?呵,”老爷高高地俯视着,“你昨天不还在说,自己叫姜雪吗。”
接着是无人回应,我心下只有讽刺而并未开口。
“不说,我不信你不知道。”
“来人!把他压到外面,你们知道怎么做。”
他挥了挥衣袖,嘴里头高喊三十大板。
……
在所有人的忙碌里,我趴在长椅上余光看见姜辞被,带去我来时的方向。
“嘶——”
这时候顾不得别人,自己坚持了那一下一下熟悉地击打半天。或许真的是从小打惯了,结束之后居然还有余力去摸了摸自己肿红的后脊背,再吃痛地抽回手,最终失去意识。
睁开眼,我趴在自己的床上,没有力气去看是谁的双手端着东西给我擦药了。
要不是家丁手下留情,非得死那儿。
“少爷醒了?”
听见莹秀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我疲乏而微不可察地点头。
莹秀像是松了口气,紧接着开始嘟囔着抱怨,手上没有停止动作,“大少爷往后莫要再像昨天那般招惹阮夫人,若是阮夫人昨儿个没撒手,那瓷片直愣愣扎下来,莹秀今天就没法给大少爷擦伤药伺候您了。”
我自老爷问话过后就没说过一句,现在依然如此。
莹秀怕眼前这个人嫌弃说话不好听,小心翼翼地从牢骚变为琐事——原先也是在找不见的六小姐,姜安觉得这个吩咐忙来忙去没个头,便拿照顾我的任务和她换。
说了许久,我好不容易恢复了点气力,哑着嗓子问。
“……老三现在如何。”
“仍旧和过去一个模样,昨天不知怎么会脾气失控,大少爷别怪罪……”她手上一顿,可能是想起我昨天已经“怪罪”过一遍了,转而道,“五少爷被老爷叫去问话,出来时又被下了禁闭关在自己屋子;倒是三少爷去了你们先前去的那处地方。”
我疑问:“先前去的地方?”
“就是那个……那个……”
莹秀回忆起什么,红着脸蛋解释:“叫红杏楼的那个地方。”
“他去哪里做什么。”
“莹秀不晓得。”她微微鼓起脸颊,十分介意花街柳巷。
姜喻山去哪里能做什么?
虽然他平时也会去逛上一逛,也只去生意极好,富家公子常玩的几处,竟会找去名不见经传的红杏楼。
事出反常必有妖,我刚挨完板子也没有精力去想这件事,便让莹秀把自己挪到院子里去。
日子往另一头山腰靠拢,章台的生意才从冷清中缓慢回温。
基本上在画手绢和香气簇拥下走进来的,都是那么副万人如一的嘴脸,或是掩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