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有我(12)
当它逐渐发酵,这个赌局就变得有意思、刺激起来。发展是好是坏,赌大或是赌小,过程越发吸引人。
但只要无关性命,又有什么意义?
消遣而已。
这样的赌坊甚多,我不介意地一一览过去,只是没筹码,仅作旁观。
少有些牲畜的叫唤从某户撕心裂肺攀上脊梁,不时就一声不吭被糯米包裹,炊烟如同从锅底抽丝剥茧换来。
若此刻与父亲同行,他们的嬉闹盖过这些景象,我怕是依旧会像小时候那般拉下脸,还会被魏连枝骂上一句:“你就是闲的,有好玩的好看的不去,偏将注意力放在屠夫的刀子上!”
那屠夫一身横肉,汗臭地看门狗都吼,我回想起来依旧吊胃,连忙看路附近有没有熟悉的铺子,好调和一番。
前头应该就是划船放纸龙的地方,我钻进那条胡同,总也有些人趁机卖好吃的。
手里是果干,还有些卖剩下的酥肉,掂量着已经差不多,该回去看看追燕和姜辞回来了没。
身后那个正打烊的馆子,小二忙着打理,动作算得上顺利,丁零当啷的响声让我驻足听了好一会儿,直到他合上门。
锁刚挂上,急切不乱的脚步往这儿来。
“诶小二哥小二哥!”
回头望过去,一张让我回想起熟悉感的面孔挂着急切,往屋檐底下钻,生怕那小二跑了。
纹样简洁的衣裙随着跑动,各个边角都飘起来。
细细一瞧,我脑袋这才忆起来,三个月前姜辞拉我去红杏楼,便是这姑娘和我聊了整一天。
“你先别急着走,”她顿住脚步,“是要打烊了?”
小二手指头往门锁上弹出响,“是啊,都这个时候了。”
“这太阳不是还没落尽吗?今儿怎打烊得这么快。”
我倚靠着砖墙,对方手里头小心翼翼地搂着一捧粽叶。
这家馆子每年端午也会像小铺子那般煮蒸粽糕、煮煮糯米饭。尤其粽子,味道出人意料得独特,据说是掌柜亲自吩咐厨子的做法,糕点里头有些故事。
她这准备得不周全,总还是能看出来意。
“所以说啊,”我出声应和,原本抱着的双手抽出一只,冲店门口点了点,“你来晚了,粽糕下午已经卖光不做了。”
小二左右收拾了一下自己便离开了,我也支起身,她见留不住小二,就跑过来问我。
“姜公子!”
柳儿跟着我一道走,“姜小姐?”
我没管她自顾自跟在旁边,“你若在我姜府这么称呼,非要被老爷打一顿,我倒是信你少有出门了。”
说着说着笑出声,我暗责自己这么多年怎还未长记性。
大概一小段路罢,越觉不大对劲,我抱着疑虑低头看,那踢踢踏踏的动静是柳儿在踩着石块儿走,走得石头路屋檐似的。
“玩儿呢?”只晓得小孩子爱这么走,没有石砖块的路,也要划出个方方正正的空台阶。
柳儿抱着粽叶,动作里带了些跳动,发尾在背后左右晃荡,“比倚着墙发愣有意思。”
“我是路过,怎知道这么巧你刚好来询问,还记恨上我了,”我重重叹气,“冤啊,青天大老爷。”
房屋围着街背靠树林,或者越过去又是一条街,论趣味是宅邸所不能及。可能是我将整条路尽收眼底,单看某户……说不定还不如莹秀他们住的屋子。
但富家修得过于精致,在我很小的时候每次偷偷溜出门,总是在泥地踩上个半天还不够。
所以,柳儿乐此不疲踏着石块儿往前继续走,我则在旁边没铺上的泥地一步一步带着。
时间晚了人也不少,老爷领着他那一溜猪崽应当回去了,姜辞不知道去了哪里,追燕也应该差不多。
我轻轻拉住她袖子,在岔路口拐弯,“往这里。”
人声由远到近一簇簇炸开,依旧热闹的河岸,与大片大片的小摊铺子相接登场。
“哝,去吧。”
柳儿还没反应过来,带着一丝未褪去的茫然失笑,“这么懂我啊,真的来这儿了。”
“不怕我卖了你?”推车带着脏垢往哪头钻,我扶过对方肩避开,差不多裙角蹭上点泥。
“怕,但你看上去也不缺钱,缺德事没必要碰吧,”她歪脑袋看着我,“再说了,卖了我也没用啊,那贩子估计得赔,我可什么都干不了。”
“你不懂,有些人家买姑娘是买儿媳妇,就盼着你是个聋子哑巴,干不了还不生事,岂不美哉。”
柳儿愣了愣,“你这么说,我倒是怕了。”
这里人多又乱又嘈杂,我在旁边挡着,心说干脆送到头。
“出来踏青,北方的?”我问,“听你口音不像这里。”
“我不是......算不上,家母生在山东。”她看附近人来人往,不由跟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