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白萝卜那样纯洁(80)
☆、57
这么晚已经没几家餐厅开门了,但我身体里的饥饿感容不得我因为这么点小困难就放弃觅食。而且我已经预感到如果我只是随便去个24小时的便利店买点泡面回来泡是根本填补不了我现在饿到发慌的饥饿感的。我想吃尽可能丰盛的东西,很多肉,很多碳水,而且要大口大口地吃下去。
人在身体有所需求的时候反应好像极其灵敏,我没有开灯就在房间里毫无磕磕绊绊地找到了车钥匙,然后我快速穿出小区,立刻进到我的车里,驾着车在路上寻觅。没一间亮着灯的餐厅都会被我快速审查一番,我会设想它能提供的食物是什么样的,那样的食物有没有办法满足我越来越饿的身体。
最终一间美式汉堡店让我停下了车,它户外灯牌上画着的夹了好几层牛肉的巨大汉堡深深吸引了我。走进店里,我迫不及待地直入点餐台。点餐员没什么精神,过了会才从点餐台后面的休息椅上下来走到点餐机后。
“要点什么。”她无力地问。
“外面灯牌上的是什么汉堡?”我急切地问道。
她看了我一眼,揉了揉眼睛,“……什么?”
我扑在点餐台上,“招牌上那个。你们招牌上那个!!”
她怔了怔,“那是假的呀……”
“类似的!”点餐员的磨蹭快让我崩溃了,我想离开换下一家店,但去下一家店可能更费时间,我只能强忍着尽量在这家店就吃到东西。
“多层牛堡?”点餐员畏畏缩缩地问。
“那就这个!”我并不在乎它的名字是什么。
点餐员:“但是牛肉已经没有了……”
我紧闭了下眼睛,崩溃前最后的忍耐,“那就其他肉,只要很多层就好!”
点餐员:“鸡肉?”
“好,就鸡肉。”我没问价格就把付款码放在了点餐台上。
点餐员:“辣的还是不辣的?菜都放吗?有没有什么忌……”
她没问下去,因为我目不转睛地盯了她很长时间。
“哦,哦,马上,马上。”她终于明白我根本不在乎口味的选择。
终于,一个超过脸大的汉堡被放在一个白色的大瓷盘上,旁边配着一堆个头同样巨大的薯条。
幸好,实物看起来没有比灯牌上的小太多。我已经没时间拿薯条开胃,直接捧起汉堡放到嘴边。加热过的肉饼香味浓郁,那香味通过鼻腔在我身体里散开。太好了,我用嘴唇碰了碰叠加起来几乎有十厘米厚的肉饼层,吃完它我应该不会再饿了。
我尽量把嘴张大,又尽量把汉堡捏得扁平一些,我希望一口可以吃下去最多的肉和面包。鸡肉、面包、生菜、酱汁终于汇集在我口腔里,我正要嚼,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
我吸了吸鼻子,是这肉香味不对。再吸了一次,味道更不对了。不对不是因为它做得不好吃或腐败了,因为我很确定吃过的所有鸡肉饼都是这个味道,那是因为什么?我努力想着,嘴里的肉越来越没有滋味,越来越向着蜡的方向发展。那我到底想吃到什么样的滋味呢?我开始回忆过去所有吃过的美食,但还是一无所获。
“有什么问题吗……”突然有服务员走到桌边问我,“我家的肉和面包都是当天现烤的。”
我摇摇头,暂且先把嘴里的蜡都咽到肚里,“没什么。”
“酱汁都是老板从国外进的,很正宗的。”服务员继续解释。
酱汁……我一瞬间想起了一锅泛着白沫的肉汤,于婷正兴致勃勃地往里面倒酱油。
“诶~女士~你就不吃了?”服务员在身后喊我,但我已经夺门而出。
我的口香糖呢?我急需口香糖改变口腔和喉咙里的味道。我上了车后在扶手箱和副驾驶周围翻找。我明明记得车里有一罐口香糖的。翻了半天,纸巾、毛巾、垃圾袋都被我翻出来乱糟糟地放在副驾的座位上,却始终没找到口香糖。
啊,我想起来了,今早上班的时候它刚好吃完,我还顺手把空罐子带下车扔进了垃圾箱里。
靠!我砸了一下方向盘。靠在车座靠背上,我尽力让自己平静。但实在太难了,几秒钟我都熬不下去,很快那股肉汤的味道爬上我的喉咙,我赶紧捏住自己的脖子,不让它再往我身体的其他地方扩散。
我当时明明没有吃一口那肉汤,那味道怎么会如此真实地蔓延在我的喉咙里?
更重要的是,我怎么会想念那肉味?
对,我现在已经很肯定我刚才突然冒出来的无底洞似的饥饿感最渴求的味道就是那天于婷从尸体身上割下器官并把它带回家煮汤所散发出来的气味。
于婷往锅里倒酱油的时候我意识几乎出现偏差,我快要分不清眼前的是一顿正常的饭菜,还是一顿可以让人把胃酸都吐出来的人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