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安静的大厅里渐渐多了很多细碎的窃窃私语。
姜新染睡眠不足,精神恹恹的,耳边像苍蝇一样的嗡鸣已经足够让人烦躁,她实在没兴趣随波逐流地也去围观一只尊贵的猴子。
她埋头吃饭,却突然感觉一道强烈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她警惕地抬头,猝然对上了这位贵客的眼睛。
姜新染屏住呼吸,身体像被定住了似的,视线再也移不开。
挺直的身形,冷淡的眼神,威严的气场。
还有铭刻在记忆里的面容。
不是顾若还是谁?
已经很多年没见过这个人了。
面前的这个矜贵的女人和姜新染记忆里那个孤僻又温暖的少女很不一样。
太不一样,除了五官外,简直就像另一个人。
于是姜新染心中仅存的关于这个人的一点珍贵回忆,由此刻起,碎成了粉末。
原来一直放在心里不敢翻出来的,只是一个已经不存在了的人。
姜新染的手指动了动,牵扯着心脏疼得厉害,她的眼睛有点干涩,只好眨着眼睛迅速低下头,不让自己的情绪泄露出来。
顾若和姜新染目光交汇的瞬间脚步微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很快恢复神色,路过她身边时,带起了一片风。
冷得刺骨。
姜新染几乎把整张脸都埋进碗里,一滴水掉在筷子尖上,她大口扒饭,吃到嘴里有点咸。
“新染,你不舒服?”有人注意到她。
“没有。”姜新染的声音有点发闷,放下筷子站起身来,紧张地说:“我去个洗手间。”
然后仓皇逃跑。
真没出息。
以为眼泪已经流干了,再见到她,却还是会哭。
她心里乱得很,没看到顾若在二楼独自停住了脚步,站在木质雕花的长廊扶手旁边,目光一直遥远地落在她身上。
波澜不惊的漆黑眼眸,只在姜新染低头擦拭眼角时,快速地凛起了目光。
薄唇用力地抿下去,五指几乎抠进雕花栏杆里,指甲缝渗出血迹也浑然不觉。
“姜新染。”顾若的喉咙轻轻动了一下。
瞳孔也跟着颤动。
这个名字不过在舌尖滚过一遍,血液就已经开始在五脏六腑里翻涌、叫嚣,催促着顾若追上去抱她。
搂住她的腰,抓住她的手,把她勒紧到骨头也碎裂,融进自己的身体里,让她再也跑不掉。
眼神逐渐变得深沉混沌,手背上由于用力过度而爆起青色的血管。
顾若终于忍住,用自己所有理智,把双脚楔在原地。
第二章 舍不得
姜新染站在洗手台前,把水开到最大,弯腰低头,往脸上拍了好几捧水,总算压住了眼眶里不断上涌的湿意。
她关上水,抬起头,看着镜子里湿漉漉的女人,打湿的碎发一绺一绺地贴在额头和鬓边,眼睛周围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看起来狼狈。
太难看了。
姜新染与镜中的自己对视,自嘲地轻嗤。
自怨自艾给谁看?没准顾若早忘了你是谁了。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对于顾若,也许只是枯燥的学生时代的无聊调剂品,换成谁都一样。
姜新染甩甩头,抛掉脑中胡思乱想,从右手边的壁挂式纸架上扯了两张面巾纸,闭上眼往脸上一盖,胡乱一抹,擦干脸上的水渍。
她听到身后厚重的隔音门被吱呀推开,然后又轻轻合上,她猜测有人进来了,却没有听到脚步响。
姜新染把用过的废纸揉成团,手腕轻巧一抬,废纸团在低空划过一道完美的抛物线,正中框中心。她几分得意,心情因此稍好,眼角弯了下,想对着镜子整理好仪容,然后就出去。
视线重新投放到镜子上时,她愣住。
镜子里,姜新染的身后站着一个精致而冰冷的女人。
锋利的细眉,眉骨立体,显得眼窝尤为深刻,瞳孔似染了浓墨的深潭,在灯光下透亮平静,又从中心处散发出凌厉的压迫感,仿佛暴风雨随时会来临。
浅色的薄唇紧抿,瘦削的下巴微收,阴影遮盖下的脖颈依旧显得非常纤细而修长。
肩头散落着几缕被灯光晕染成暖色调的顺滑长发。
是顾若,又遇上了。
顾若是一个让人一眼就再别想忘掉的女人。
她的脸是冷艳的苍白色,看起来非常凉薄。好像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值得她留恋关心。
她身着得体的正装,裁剪得熨帖,外套规矩地扣着,量身定制的西装完美贴合腰部曲线,黑色收脚西装裤,裹住一双笔直的长腿。
玉白的手垂在腿边,手腕处得体地露出一小截白色的衬衫袖口,延伸下来是修长干净、指甲剪得圆润整齐的手指,自然地微曲,指尖莹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