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一米宽的单人床是这间房子里除了沙袋以外唯一的家具。
那天和姜新染同睡一张床的晚上,顾若说睡惯了地铺,不是假话,这张床的舒适程度远不如那天的地铺。
如果能和姜新染共处一室,顾若愿意打一辈子地铺。
没有戴拳击手套,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甚至手上没有缠一条绷带,顾若握紧的拳头直接与沙袋亲密接触,百十来公斤的沙袋在她的击打之下晃晃悠悠,发出沉重的闷响。
豆大的汗珠从太阳穴往下淌,顾若喘着粗气停下来时,指关节已经血肉模糊。
她虚浮地后退,后背撞上墙壁,整个人贴着墙滑坐下去,双手狠狠压着眼睛,直到眼珠都开始涨痛的地步,牙关咬得太用力,导致侧脸上的下颚关节轮廓明显。
她的眼前都是姜新染在哭。
她很后悔。
她伤害了她。
终于还是让她害怕了。
不想伤害她的,只想好好爱她。
谁能想到强硬如铁的顾若,也会一个人躲起来,狼狈地坐在墙角,死咬着牙,泪水顺着她的虎口,终究还是溢了出来。
喉咙里发出压抑到极致的悲怆呜咽。
姜新染认为顾若是个很坚强的人,坚强到冷硬的地步,流血不流泪。
顾若一点也不坚强,她会流泪,为了自己伤害姜新染。
要爱她,尊重她,保护她,让她开心。
喜欢看她永远都笑得干劲满满的样子。
但是顾若的理智太脆弱了,一遇到姜新染,她就像个傻瓜,听到姜新染可能会爱别人,顾若的大脑都无法思考了,所有动作全凭本能。
她的本能是个疯子,来自她母亲的遗传。
她的本能只会伤害姜新染。
顾若有记忆以来只流过两次泪。
第一次,是她许愿和姜新染永不分离,却在当天凌晨被人强迫送上了离开临渊的私人飞机。她在飞机上失声痛哭,满脑子想的都是,她的染染以后该怎么办。
第二次,是她亲手伤害了她的染染。
……
姜新染第二天起床神清气爽,头不痛了,心不堵了,除了眼圈的红肿没有消退以外,怎么看都是很高兴的模样。以至于她刚进实验室,她的那些同学们都吓了一跳,纷纷问她怎么了,是不是得了什么病。
“昨晚熬夜追剧,没睡好。”姜新染笑着解释,只是声音有些哑。
上次送姜新染回家的那位师哥悄悄递给姜新染一瓶牛奶和一块面包,还有一小瓶未拆封的眼药水。
师哥脸微红,吞吞吐吐,“你熬夜,肯定来不及吃早餐,还有眼药水,可以缓解疲劳的。”
“谢谢。”姜新染笑着收下,“多少钱?我转给你。”
“不……不用了……”师哥回到自己的实验台。
姜新染搜了眼药水价格,直接给他转账,不过他没收。
一连几天,再没有顾若的骚扰,姜新染每天宿舍、食堂、实验室,三点一线,生活普通而惬意。
接着就迎来了十月小长假。
姜新染的室友们照例要和她们的男朋友一起度过,而姜新染也对自己的假期规划得很好——哪儿也不去,舒舒服服地窝在宿舍里,看几部一直想看但没时间的爆米花电影,再把那本已经从图书馆借了快一个月的书看完。
“新染,你老这么独来独往的不闷么?也该找个男朋友了。”有室友这样建议她。
姜新染只是笑笑:“我一个人习惯了。”
大概人一辈子的运气是守恒的,好日子过久了,就会有倒霉事发生。
十月一号凌晨三点半,姜新染被天花板上落下来的水珠砸醒了。
她以为自己做梦下雨,没有在意,往脸上摸了摸,果然摸到了冰凉的液体。
姜新染一个鲤鱼打挺惊醒,下床开灯,发现整个宿舍的天花板都在渗水,不断有水珠往下落,墙壁被水渍浸透,连被褥都变得潮湿,根本没法住人了。
姜新染心头一跳,赶紧打开衣柜,手一摸,心凉了半截。
柜子里的衣服全部被打湿,根本没法穿了。
姜新染首先在宿舍群里发了条消息,然后摊开行李箱,一边把自己的衣服往行李箱里搬,一边打通了宿管的电话。
姜新染常年住宿舍,冬装夏装都在柜子里,好在她衣服不多,一个行李箱塞到爆炸,勉勉强强塞完了所有衣物。
就是被子全完了,估计即使晒干后也变得像石头一样硬邦邦,失去了保暖功能。
宿管上来后,先查看了一下姜新染的宿舍天花板,又去她楼上那间宿舍检查了一下。
原来是楼上水管年久失修,裂了,而楼上宿舍四人集体出去旅游,没有及时发现。
这栋楼是老宿舍,水管老化已经不是新鲜事了,前段时间隔壁宿舍也因为这种情况被水淹了,当时四个小姑娘半夜穿着睡衣跑去住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