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零(2)
她又坐在教室里,下课铃瞬间让教室嘈杂起来。
桌面忽然一震,她心里猛然烦躁起来。不用抬头看也知道是前桌的好闺蜜又来找前桌嬉闹。她把书摊开,手慢慢收到桌下狠狠扭了大腿一把,用痛感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总是这样,可她习惯不了。
不知道她们说了什么,前桌扑过去抱住她闺蜜的腰,脑袋放在她闺蜜的腰际,言笑晏晏。
原来,她……也会这样么……也会如此亲近别人的么……
一瞬间许多东西在她脑中炸开,她伸出一只手扶住额头想抵御那股剧烈的昏沉。额上如发烧一般的烫,脸颊却冰冷无色像一块白瓷砖。脑袋好像忽沉忽浮,明明在听着别人讲话,下一秒却完全忘记了之前讲述过什么。思路仿佛被扔在水里,一会浸到透明的水下看着波涌的水带,一会又浮出来,视网膜上一片火辣辣的模糊。最后只记得因下沉带有涡流的水,和在其他都隐隐约约不清晰时,突兀显目的几个字。
韶姽轩。
仿佛桌上有同学录,她迫不及待地拿起来翻到韶姽轩写的那一页,大失所望地在上面找到几行通用俗套的话。罢了。大概在她心里,自己就是那样无关紧要,只值得用最大众的句子去敷衍的路人吧。
想起她的疏远,她的冷淡,她的沉默,她的倔强,想起她与别人言谈甚欢,想起别人面前她的活泼可爱,想起她拒绝了写着她名字的邀请函,想起那场期盼了那么久而她没有到场的演出,想起那个夜晚冷冷的夏风。
风越刮越大,纠缠成巨大的黑色漩涡。
在一片不安和下沉中,简怿猛地睁开眼,条件反射地坐起来,喘了几口气又倒回被窝里,直愣愣地望着上床的床板。为什么那么几年过去了,在这样距那个时候那么遥远的清晨还是会为那些遥远的事烦躁不已,说什么时间是伤疤最好的愈合剂,她只体会到时间年复一年从不懈怠地划着她的口子,尽管动作轻柔得注意不到,被提醒的时候却总能看见血肉模糊,如此凶狠。
摸过手机,已快七点。没拉紧的窗帘外是冬日微亮的晨光,跌坐在寝室窗台上摇头晃脑地张望,将寝室弄得不明不暗,稍微有点诡异。
大学的第二个冬天已然没有了去年初到乍来的兴奋感,看起来寻寻常常。初中后的这几年,简怿时常还会梦到与韶姽轩有关的事,每次梦醒都以苦笑作为结尾。梦里的韶姽轩总是挂着淡淡的笑容,反倒是简怿因为震惊而显得拘束,她对简怿的亲近温柔简直坐实了一句经典的话:梦和现实都是反的。
终于现在有证据向这句经典提出质疑,让简怿被记忆拖回去差点回不来的这场梦,是她咬牙切齿地面对韶姽轩的冷笑写下“你是我的光”的稚嫩年代里的切身体会,是她真正经历过的年少轻狂的日子。
她的光。简怿被这个梦惊醒后僵硬的嘴角按习惯苦苦弯起。
是啊,韶姽轩当时就是以光的姿态照进了她的生活。简怿一度觉得什么维纳斯啊,雅典娜啊也就长韶姽轩那样了吧,美好神圣,光一样纯洁剔透,慷慨地用她女神般的手将简怿拉出黑暗寒冷的井。于是这个被女神施舍的怜悯救了的小丑爱上了女神。多么讽刺又悲壮的一个故事。古往今来东西南北你见过哪个传说里小丑赢得了女神的爱?还是个女小丑。如同所有小丑孤独的结局,她微不足道的爱情凋谢在夏风里。而韶姽轩甚至觉得简怿对她的爱让她厌恶,毁了她的名声形象。其实那是一种恐惧罢了。
也对,谁想活在阴暗潮湿的边边角角开着沾满腐泥的花?
所以在一开始懵懂的时候死缠烂打穷追猛赶,只觉得韶姽轩很重要,要抓牢。而清醒认识到那是爱情的时候,反倒冷静下来,静静放下一直向前伸的手,让她走。有什么资格让她爱的人为她难堪?有什么资格让她爱的人因为她带来的痛苦而不开心?
Only know you love her when you let her go.
☆、情报在手,套路我有
“易玖,起床了。”简怿抓抓头发,站起来向上铺低声叫到,“今天陪你去吃早餐。”
睡眼惺忪的贝易玖挥开简怿拍在她脸上的爪子,带着刚醒的沙哑懒洋洋地问:“你会起这么早?”
“醒了就起了呗。你再废话要迟到的,你有第一节课好吧。”简怿没好气地下床梳洗。
冬天的寒风吹不进食堂,食堂里仍然是热气腾腾。打了早点,贝易玖的眼睛极不安分地到处乱转,像台没设置目标的跟踪监控器一样。突然被稀饭呛了一下,咳得满脸通红。
简怿一挑眉,在食堂里扫视一圈,了然地勾起一抹笑:“抓紧时间告白呗,马上就圣诞了,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