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盏没关的小灯,在桌子上发着昏昏沉沉的光芒。
外面太冷,余故里用食指关节碰了碰鼻尖,冰凉的很。
她呼出一口寒气,哆嗦着往里走。
往里面走了有一会儿,她看到在最里面那栋楼里,有一个一楼的房间亮着灯。
余故里眼前一亮,连忙走过去,想着能找人问问。
晚上安静的很,她一个人的脚步声在整个福利院空荡荡的走廊上显得有些格外的明显,余故里一个人在这长廊上走,只觉得后背的汗毛都快竖起来了。
不多时,她听到里面有谈话的声音,通过了半掩着的门缝传了出来。
“我早就说这是瞒不住的……”
“那能怎么办?直接告诉她?直接要告诉她了她还能给咱们资助吗?这么多孩子怎么办?这么多年她不都是看在院长的面子上才给的钱?院长要没了,咱们这么多孩子去送死吗?”
余故里停在了拐角,没再动一步。
里面的声音还在继续,声音经过走廊,余故里听不清楚到底有几个人,只能确定大约是四个左右。
“都已经这样了,说这么多还有什么用?!是院长能活过来,还是她之后还能再给咱们资助?”
里面的声音沉寂了一会儿。
有个声音打破了这片沉默。
“不然,去跟她道个歉?”
里面又因为这个声音重新沉了下去。
余故里的心也随着这片寂静跟着一起沉到了谷底。
又过了会,突然有一个没说过话的苍老声音慢慢的开了口,叹着气说:“我早就说过不能这么做,这是能瞒得住的事吗?你们都不听,还要用变声器去骗她……小白这么好一个孩子,硬生生让你们气的连桌子都掀了,你们这群人也都是当人家爹妈的,孙子都会打酱油了,怎么就……唉。”
屋里依然沉默着,只剩下了老人的叹息声,和他不慎灵敏的脚步摩擦在地面上的声音。
余故里乱糟糟的想,这个老人大约身体不太好。
她双腿像是被钉死在了地面上似的,根本挪动不了,和里面出来的老人撞了个正着。
那是一张十分面善的脸,胡须飘白,还有一头同样纯白的长发,束成一个小辫子绑在后面,身上的衣服穿得十分慵懒随意,看样子像是个搞艺术的老人家。
老人见她的时候,却是愣了一下,紧接着反应过来似的,扯着余故里往外走了几步,一直到了门外,才松开了余故里的手,试探性的喊道:“小余?”
余故里的看着他,眉心微微蹙着。
老人顿了顿,脸上的皱纹又挤在了一起,重新摇着头坐了回去,说道:“哎,我忘了你什么也不记得了……你这是怎么过来了?来找小白?你是想起来了?”
余故里什么也没有想起来,于是她十分诚实的摇摇头说:“我还是什么都不记得,这次只是跟着她一起回普罗市……玩的。白清竹在这吗?她下午说回来看望院长。”
老人拿烟的手一停,又重新落下去,重重的摇摇头,“早就走了。”
余故里没问白清竹去哪儿了。
老人显然肯定不会知道。
她想了想,有点想离开,可走前还是回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福利院大厅,和那照片墙上的一张张笑脸,不怎么抱希望的问了一句,“您能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吗?”
老人目光复杂的看了她一眼。
白清竹抿抿唇说:“您不告诉我,我现在也要去找她,与其让她再撕一次伤疤,不如您现在直接跟我说,反正迟早我都是要知道的,您说呢?”
老者沉默了一下,旋即点了点头。
其实刚才听了那么一耳朵,余故里也不难还原出究竟发生了什么。
可当她真的知道了原委后,那一瞬间,她还是气到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凝住了。
“你看,我老早就和他们说过,这样行不通,可他们不听啊……”老人唉声叹气的,“这不,瞒了没俩月,小白就连最后一面都没能见上……这换谁谁不恨哪……”
雨水寒凉,霜雪刺骨,寒冬腊月天,余故里硬生生背着三两句话逼得仿佛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油锅里滚过了一遭似的,一边极寒,一边极热,只剩下阵阵仿佛撕裂般的痛,几近无法呼吸。
“我去……”余故里喃喃道,转身的时候脚步居然显得有些踉跄,扶了一把旁边的墙才站稳,“我去找她。”
说完,也不管后面老人的挽留,余故里便冲进了密密麻麻雨幕里。
冬日的毛毛细雨像雾气似的,下了没一会儿,却格外的贴人,浸入衣服每一个可以入侵的孔缝中,凉的让人心惊。
余故里闷头往外走了会儿,却意外的发现那个师傅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