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期(148)
“海总。”隋然轻声打断她,“没出什么事儿,淮总很好,我也很好。我是……想通了。”
与其说想通,不如说是被淮安一句“逃避无用”彻底敲打了,不想再逃避了——还能逃到哪儿去?
“想通了是好事啊,那你还纠结过去干嘛?”海澄惊奇道,“淮总等到现在不容易,你把你的包袱放一放,我们大步迈向新的未来不好吗?”
隋然没说话。
她几乎能够断定,海澄有事瞒着她,所以才会东拉西扯企图转移注意力。
“海澄,过去是过去了,话没错。这么想这么做也没错,但是过去了不代表没有发生过。”隋然扶着床沿蹲下,蹲在光线照不到的角落,“你跟我说了不止一次,说淮总等了很久,淮总不容易。每个人都不容易,你也不容易。我……我不想担那么多不容易。”
太重了。她想。
四年的时光太厚重,四年的滤镜层层叠叠。
假如——万分之一的可能——海澄所谓的“等了四年”是真的,那么淮安等的,应该是四年前的她。
回过头看四年前的自己,你看到了什么?
隋然望着反光的地板,模模糊糊的倒影中她看到了一个单纯的、冲动的、赤诚热烈的、可以说天真也可以说冲动莽撞的年轻人。
没有因为长期独居生活养成各种奇怪习惯,没有因为吃一堑长一智而瞻前顾后。
仍然相信爱情,会因为一个契机放弃之前所有努力,毫无保留地付出,不计任何回报。
反观复工之后淮安为她所做的种种,她就做不到。
如果淮总单纯只是客户,她会努力尝试“待客户如初恋”,但……
“然然。”
“在。”
隋然听着对面喝水的声响,还有一些辨不出什么来源的声音,通话时间跳到10分钟。
“你离职以后,陆陆续续又有五六个人离职,我们那条组,半年只剩下三个老人。”海澄说,“淮总第一次联系我那阵子,我过得很不顺。”
……………………
隋然是在客厅沙发上睡着的,醒来时淮安在她对面。
毫不夸张的对面,面对面,手里拿着一条展开的毯子,看样子正要给她盖。
见她醒了,淮安将毯子挂在手臂上慢慢整理,好像只是在旁边收拾东西。
隋然犹在白日梦和白日梦魇的胶着中挣扎,听耳旁落下一句:“海澄刚刚和我通过电话。”
大脑清明,隋然不由坐直,“什么?”海澄怎么还好意思给她打电话?!
“嗯,大致聊了一些。”
淮安将豆腐片般的毯子放在沙发另一头,人在临旁的双人沙发落座,从茶几下取出一双玻璃杯。
“水?果汁?”
隋然指了指浸泡柠檬片的玻璃水壶,“水就好,我自己来。”
然后看淮安不知道摸出一瓶造型和颜色都不像单纯果汁的饮料来,开盖,果香四溢,酒香随之而来。
看着诱人的颜色,隋然刚拿起的玻璃水壶悬在半空不动了,眼光有点发直。
淮安看她一眼,笑:“想尝尝?”
清甜的果香挺诱人,而她也确实需要一点酒精平复心情,给自己来点鼓励,隋然点头,杯子已经送过去:“想。”
淮安接到手,却探身拿起了玻璃水壶,“你不好喝酒。”
隋然:“……”
不用这样吧淮总。
仿佛是接收到她的想法,淮安摩挲了下水壶的木质把手,慢条斯理道:“如果你坚持的话,也不是不行。”
她抬眼看向隋然:“但我希望你能保持清醒。”
隋然耸耸肩。
淮总这话直白得近乎尖锐,甚至隐秘地戳破本应心照不宣的东西,但她没有不愉快,虽说有那么一点点不好意思,还好,算不上不尴尬,整体反而比几分钟前放松了不少。
“海澄跟我道歉了。”淮安啜了口蜂蜜色的酒水,抿抿唇,“为四年前她的无心之语。”
——“我说过她。嗯……对,冲她发火。”
——“我说人都走半年了,你现在来问有什么用,而且要不是当时你那么多事,她也不至于PTSD。”
——“工作归归工作,拿多少钱办多少事,你一毛钱不付给人家的,怎么着,还想一辈子使唤一个不吃草光跑的马儿?也就是然然刚毕业,还有股不服输的劲儿。换别人,早不伺候你了。”
——“人现在过得可好了,她对象对她可好了。谁还不是被人捧在手心里的宝贝了怎么地。”
……
说起来,海澄也是为她打抱不平。
最后淮安提出是否能帮忙联系见一面时,海澄并没有一口回绝:“再说吧。”
第一次通话后,淮安又联系过她几次,但直到隋然参加婚礼,海澄都没有转达过淮安要见面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