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爱尔兰麻衬衫的女人(40)
“很有道理。”她微微点头,“你读什么专业,为什么当时没有回家乡呢?”
“机遇使然,我猜?”我说,“我念博士时在工程学院。”
她点点头,没有追问,又说回腌黄瓜的话题:“欧洲的腌黄瓜怎么样?”
我忍不住做了个鬼脸:“德国的腌黄瓜,毫不夸张地说,就是灾难。我吃过一次同学做的法国腌黄瓜,很酸,比德国腌黄瓜那种甜甜的类似于酷爱腌黄瓜的口感要容易接受得多。”
“所以你当时是在德国做交换生。”她望着我,“你甚至还尝过酷爱腌黄瓜。为什么?哪怕单纯是想象也能知道它的味道很……大胆。”
当时?哪个当时?
我回过神来:“所以我们是在09年或者10年碰见的。09年,对吗?你和我一趟飞机从波士顿到的法兰克福?”
她眼中闪过一瞬间的懊恼,倒是没有否认:“这就是为什么我讨厌和太聪明的人说话。”
“嗯,”我有些难以克制笑意,毕竟要从潘德小姐这里扳回一局实在是很困难,“至少你不讨厌和我说话。”
“为什么?”她挑了挑眉,“别告诉我你觉得自己没有‘过分聪明’。”
“只是有那种感觉。”我看向她,又肯定地重复了一遍,“你不讨厌和我说话。”
☆、第二十二章
“我为什么会讨厌和你说话?”潘德小姐避重就轻,似乎想要尽快淡化掉刚刚说漏嘴的事,“你什么时候吃的酷爱腌黄瓜?我一直很想要尝试,但实在无法鼓起勇气。”
我心里有数,此刻追问也问不出什么,只说:“我是文理学院出身,你知道,我们一个宿舍的人通常关系会更紧密。”
“酷爱”是美国的一个果珍品牌,所以酷爱腌黄瓜顾名思义,就是把腌黄瓜放进果珍里进行二次腌制,而且传统做法还要额外加糖……我第一次见到是在大型派对上,自助那边有红红的切成小块儿、长得又奇怪又爽口的东西。因为看上去实在不像食物,我没有作死。
别误会,也不是所有美国人都吃这么大胆的食物。
“我觉得我好像能猜想到一点儿。”她会心一笑。
“是啊……”我也有点哭笑不得,“我们那一届国际生本来就少,同宿舍又只有我一个是第一年。她们说这是一种史密斯人传统,我就真的信了。”
“你是史密斯学院出身?”她见我点头,又道,“你们的传统好像不是这个。”
我吸了口气,没接话,只是笑了笑。
我的本科学校在美国本土比较有名,但不是因为知名校友之类的——当然我们也有知名校友!我对母校还是很有感情的——主要是,呃,就是跟“U-Haul”还有“斯巴鲁”这些经典的北美姬圈笑话差不多,学校在闲谈中被提及的原因常常跟学生的性取向相关。
俚语LUG(Lesbian Untill Graduation)在麻省甚至有“SLUG(Smith Lesbian Until Graduation)”的版本,大概有一半的学生交过女朋友。我们是女校。
“不过单一性别学校的经历一定很特别。”潘德小姐说,“我一直念混校。高中本来想去女校的,我爸知道之后打电话教训了我好久。”
我跟她一起笑。中学阶段的单一性别学校一般都有教会背景。
“取决于你怎么看。”我说,“之前也提到过,我们学校离波士顿很远,是在一个小镇上,学术氛围比较浓。跟后来去汉堡交换的经验相比,女校的课堂发言情况确实不是特别活跃,大家倾向于以一个冲突性削弱了的姿态交谈,普遍来说是这样。LUG也确实存在,但这个现象在国际生特别是亚洲学生当中还是很少见的,可能因为大家或多或少受到了更多来自某种二元性的文化霸权、或者说逻各斯中心主义的语境影响。”
“哇喔。”她挑了挑眉,“你一定读了很多朱迪斯·巴特勒的书。”
我笑了笑:“这也是你在美国读女校必然需要面对的一个方面,大家对于权益话题都很热忱。”
“听起来很棒。”她若有所思,“但少数派在这种环境中应该会觉得很有挑战性吧?他们在社会中是主流,到了学校里反而属于少数。”
“每个学期都有人转学。有的人因为奖学金的关系必须坚持留下,我想那应该挺不好受的。”我耸耸肩,“另外,很多学生会选别的学校的课,这样能有机会认识新朋友。”
“你有常常去别的学校吗?”
“得坐一个小时的车。”我摇了摇头,“冬天太冷了。我没试过。”
“听起来有点寂寞。”
“你总有数不清的派对可以参加。”我眨了眨眼,“无论在哪个大学。”
她含笑望着我,似乎意有所指:“那你一定是那种玩得狠,学得也狠的大学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