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爱尔兰麻衬衫的女人(36)
我那时是个刚毕业的本科生,有天真的一面。我真的以为自己闲下来可能会翻看。
在当中找到张作业纸并不难。我刻意忽略了因为工程量太大而被搁置在次卧的那些箱子,装作客厅已然收拾一新。拿作业纸的空白面作为外包装,我把价值与我的冰箱相当的钢笔裹了进去,两头堵死,缠了根绳子。接着是真正的包装:我把它放进了个环保纸做的食物打包袋。
我欣赏了一下自己的作品。不知为什么有点兴奋。
这就是作弊的快乐吗?
今天的安宁让我感觉非常陌生。人有时对事物变迁很敏感,对人则不然。在我印象当中,安宁还是最开始那个小孩儿。当然这种印象很可笑,纯粹是无视了事物发展的客观规律。
我与十年前也不会是同一个我了。
潘德小姐十年前是什么样?我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赶紧甩了甩脑袋,可下一秒,又没来由想起她现在的模样。她会收这个礼物吗?如果是和我一块儿吃意面、送口罩给我的潘德小姐,也许很容易就收下了——但平常在公司的她又会怎么样?她的转变与一动一静都浑然天成,自然得让人感觉不到她在掌控一切。而她的掌控是确凿无疑的,有了昨天碰头会的体验,我对此已十分确信。
潘德小姐不会超过三十二岁。富裕的资源可以让项目经理变成合伙人,但无法直接把人从小朋友变成项目经理。她绝不可能是泛泛之辈。
已至深夜,圣保罗的消息如洪水般涌进我的邮箱,提示音响个没完。我置若罔闻,盯着放在沙发上的食物打包袋发了会儿呆。
她会喜欢吗?
☆、第二十章
我一直把那支钢笔随身携带,但迟迟没见到收礼物的人。
原本以为最晚到周四,潘德小姐就会出现——我的如意算盘落了个空,一民他们这个级别又肯定不知道她的具体行程,贸然套话容易打草惊蛇。
我在周五开最后一个会之前给她发了个消息:“在任何地方都找不到你。”
那时已经是六点半了,刚好介于工作与私人时间之间。会开完我也没得到回复,心里有了点数,想着笔或许无法在下周派上用场。这周很忙,原本的工作不说,我们部门跟BCG方乃至凯文他们那边打太极全是我领头在做,实在无暇分心于大老板给的任务。因为见不到本人,我也只是试试,没抱多大希望。
刚好吹头发的时候,手机震了。我拿手机的时候还有点儿怕,结果摁开一看,虽然也是绿图标,但消息并不来自我害怕的那个俩气泡对话叠在一起的logo,图标上只有一个电话听筒——
“潘德小姐发来了一张图片”
潘德小姐:“偶尔你需要抬头看看星星。”
她的图片上是市政厅附近的一家预约制精酿吧的内景。原来还在外面谈工作,我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一点半了。
虽然时间很尴尬,但我没办法不回,打字道:“别忘了光污染。我抬头能看见的只有啤酒,没有星星。”
发出去的消息后面跟着的两道小勾瞬间变蓝了,她正拿着手机。
潘德小姐:“那你还没有彻底找过‘任何地方’。我在啤酒后面。”
我得快点儿回,因为我也没关已读回执,她应该已经注意到我看到了。但这应该怎么回?我很不擅长这个,应该说没有人擅长这个,只要能见面,谈工作就绝对不会用邮件,这方面大家应该都一样。是因为我不擅长理解文字吗?为什么她的话看上去那么俏皮?
但由于无法知道表情,我又不能揣测太多。
我挤了两分钟,只憋出一个emoji。想要打字补充的时候上一条消息已经变蓝了,我飞快地键入道:“过分热情的客户和过分单纯的啤酒,很棒的周五。”
潘德小姐:“我讨厌精酿啤酒。”
她回得好快!没等我说些什么,下一条消息已经到了:“客户已经走了。我在应付过分单纯的啤酒。”
我有点儿意外。她确实是在跟我闲聊——在周五的午夜。我回复道:“为什么不弃置掉你讨厌的东西?”
她随即发来一张图片。我留意了一下数量和出厂品牌,不禁感叹他们的奢侈:当然店铺的存货也很惊人,精酿啤酒小众就小众在产量少,主理人显然很有门路。这会儿潘德小姐应该是在忙着签存酒单。我在想她肯定是刚完成和非常讲究排场的潜在客户的会面。
“你喜欢普通的啤酒吗?”我是指和精酿啤酒相区别的工业产品,就是大家随便走进一家店就能买到的那种。因为成本很低,原料上当然就不会“过分单纯”。
潘德小姐:“比如?IPA?淡皮尔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