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爱尔兰麻衬衫的女人(124)
不知道黄历上有没有写?
今天好像不适合相互算计。
潘德小姐的衣品一直很出众,可今天她又更上一重,分明是精心打扮过了。我们今天是从公司一块儿过来,早些时候我碰见过她一次,她还是穿只有高管才敢考虑的浅色套装,此刻分明是同样的衣服,感觉却又有极大的不同。衬衫的纽扣多开了一颗扣子,另外还有什么?
我看了好一会儿才注意到。她的耳环露出来了。
她将头发都拨到了一边,有种明艳的美。从前只看过潘德小姐戴长度适中的耳环,没想到这样偏长的坠子竟如此适合她,我悄悄地想,她平常一定是不愿意戴的。外在条件出色的职场女性同比而言确实更占优势,但也因此十分克制,在职业形象上从来不愿与性感沾边。而这副耳环……
我喝了口水。
“东海岸那边有一家很棒的咖啡简餐店,可惜现在店内不允许饮酒,也许等完全解封以后应该请你去那边尝尝他们的特调。”我随便说了点儿什么岔开话题。
她一怔,神情有些复杂:“那会是很久之后了。”
“是啊,现在四万多例了,什么时候能看到结束也很难说……”我随口道,“也许明年春天?我觉得明年年末以前还是有很大希望的,疫苗也该大规模上市了,人总得期待一点儿什么。”
潘德小姐望着我:“你会愿意见到我吗,在那时候?”
我有些失神:“为什么不呢?”
她忽然收回了目光,望向别处:“有时你真的很难懂。”
这话显然别有内容,我沉默片刻,说:“也许是我的无心之失。”
“人确实很难对每件事都保持关心。”她点点头,又慢慢道,“但至少人们会在意那些他们觉得重要的东西。”
“你说得对。”我看了看她,“无心之失就说明不够重视吧。”
“这就是你想告诉我的吗?”她挑起一边眉毛。
我别过目,几不可查地点点头:“取决于你怎么理解。但弗洛伊德也说过世界上没有所谓的玩笑,所有的玩笑都有认真的成分。”
“西格蒙德·弗洛伊德就是个满脑子男性逻各斯中心主义的自恋狂。”潘德小姐直盯盯地看着我,“别用他的话来搪塞我。”
“哇喔。这个评价很严格。”我故意避重就轻。
“他配得上这个评价。”潘德小姐抱着臂,眼神有了冷意,“你就打算一直躲起来吗?”
她生气了。
我默了默:“你想要什么?”
“见一次面。只是我们两个人。”她说,“不再有试探,用作掩盖真相的笑话,不再有谎言,不再有身份——所以也毫无顾虑。我并非来自BCG,你也不是蟹壳的一员,只是我和你,只有我和你,我们以这样的前提见一次面。你觉得怎么样?”
她说话时一直望着我。
潘德小姐的眼神太认真了,尽管搪塞的话已到了嘴边,我却说不出口。敷衍于她而言无疑是莫大的不尊重。
我很郑重地说:“那恐怕不合适,桑妮亚。”
“一个单身女人见另一个单身女人,没有什么不合适的。”她眼中的攻击性减弱了那么些许,但又有薄薄的一层玩笑之意随之而来,“还是说,你还在学着自我认同?”
我心里翻江倒海,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能表现得这么镇定:“这算是约会吗?”
“不。”潘德小姐摇摇头,“我说了,不带有任何身份。”
我应该拒绝的。我应该拒绝她,我应该……
但我竟然语塞了。我甚至都说不出话来,而潘德小姐始终如一,她的紧张与期待都不加掩饰。
过了好一会儿,我说:“什么时候?”
“这算是‘同意’吗?”
我不习惯直接回答“是”或者“否”,但还是强作适应,道:“是的。”
我的眼前一亮。她好开心。
潘德小姐有一双修长的手。她很瘦,但指节并不分明,十指都细细长长的,很有古典美。与此相比,她整个人却柔中带刚,仿佛有什么独立于身体之外的东西成了她的骨,让她傲然于世。
是了,她是个舞者。她的舞蹈一定从很久以前就开始了,与她浑然一体,使她成为有骨有肉的绝色美人。
那些恍惚的片段,似曾相识的情景,不是凭空而来。
此时此刻我的直觉再一次宣告了胜利:我好像见过她。
☆、第六十七章
我赶着生死时速在截止时段以前买到了一瓶新世界酒庄的餐酒。
这段时间情况特殊,晚上十点半以后,任何地方都不再允许售卖酒类饮品。吃完饭我就立刻赶去店里,甚至没来得及挑选年份,还好,买的是半甜型,新世界的葡萄酒口味总是简洁明快,当年的天气状况如何也就没那么紧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