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国新丰酒+番外(10)
邬济登时吓得后退两步,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阿济住嘴。”邬家主也被那一眼唬住,听到孩子哭声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厉声呵斥幼子:“你长姐乃镇国大将军,朝中一品大员,现虽辞官,岂容尔置喙!还不按将军说的做!”
这一声“将军”,叫得邬秀如梦方醒。
……是她做错了。
尸山血海里练出的杀意与常年大权在握的威严,即便是随意一瞥,吓着一个孩子太过轻易。且她平日在军中发号施令惯了,这习惯并非一时半会可易。
只是这里已经不是女军营,她也不单纯是邬秀将军了……回到邬家,她亦是女儿,长姐。行事自然不可按她“习以为常”。
如,女子在大堂吃饭是无座位的。邬秀眼神一下复杂起来。
即便她破规食矩,又能如何?虽说她的确是错了。她心想,于是无比自然地抬手,侍者顺服地为她净手,她的父亲“屈尊”坐在她左边下首。
她皱起眉头再度踌躇片刻,终究还是未将上首的座位还与父亲。
既然如此邬秀也懒得想这些世家大宅里的弯弯绕绕,不再收着一身威严,安心坐于上首。期间邬济不时惊惧地嚎哭几声,衬托得宴席更加默然。
明日她断不会再这样无礼于长亲,可惜这个幼弟她算是无法再亲近了。邬秀心道。
第十一章
次日不过卯时,邬秀早早起来照常按着军营的惯例练剑。天色乍明,院内刀光剑影,好不凛冽。
“阿秀!”
不待她练一个时辰,院外便传来邬夫人的声音。邬秀潇洒的甩了一个剑花,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收剑归鞘。
“阿娘怎么来了?”邬秀推开院门,将母亲迎进去。
“女孩子家整日舞刀弄枪像什么样。”阿娘微微嗔地瞪一眼邬秀:“现在战事缓了,你也归家,何必再去吃这个苦?依我见,你要早些重归正途,将女训,女红拾起才是。”
“转眼阿秀也该说亲了。”邬夫人长叹一声,满面愁容,拉住邬秀的手。“你一去军营便是八年,期间可曾渡情?”
“……不曾。”邬秀面色一滞。
“那便无妨的。”邬夫人一下笑开:“你虽已双十又二的年纪,只要贞洁仍在,也当配得好儿郎。”
“……”邬秀低着头一言不发。邬夫人便兀自讲下去。
“明日我便请嬷嬷教你女红。阿娘知道你或许心有不甘,但阿娘不会害你。濮阳郡女子二八便嫁人生子,到你这年纪已儿女绕膝。你已晚了六年,便该加紧张罗起来。阿娘且为你相看几个,皆是今年中了举的好儿郎……”
“诺。”
送走邬夫人时,邬秀听见自己这般回答。
她答应了阿娘不再练剑。
因这是世俗不容女子所做的事情,所以邬秀不可再做。人间正道里女子应整日待在深宅里纺织刺绣,未嫁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待嫁人后早请舅姑晚侍君,以夫为天。世上所有女子皆是如此。
邬秀喃喃自语:“我便并非如此……所以便错吗?”
或许她选择换下战袍而着旧时衣裳便选错了。
世俗容不得女人为将,抛头露面光宗耀祖皆是男子本分,走入红尘,邬秀也只是寻常女子。
哪怕她官列一品,沙场上出生入死,博得的功名滔天 ,也当不得一句“好儿郎”,对门楣也并无荣耀。
次日嬷嬷便上门了。
余下半月邬秀都忙于练习女红,分身乏术。只得半夜寂静无人时提灯看剑,练上两个时辰。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也唯有梦无时无刻不在提醒邬秀,她也曾肆意沙场,大漠孤烟,一将功成万骨枯。
在世俗的消磨中,这些事似乎已离她而去,却又时刻被她不敢忘记。半月的辛劳中不至于迷失本心,却也令她困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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嬷嬷今日请假不再来,邬秀难得休息,便告知了爷娘出门访友的打算。正准备回院收拾些礼物,一眼看见她幼妹守在她屋外。
小姑娘抱着一根两尺短杆蹲在地上,见她推门进来眼神一亮。
“……阿姐。”邬柔站起身来,小心翼翼地开口试探:“我见阿姐每日夜里偷偷练剑……阿姐真厉害,可,可否教我习武?”
邬秀一愣,随即揉揉她的头:“自然。”
“你今夜子时来。”邬秀眼里的光渐渐重新凝聚起来,她认真的看着邬柔,仿佛看到了年幼的自己。
“阿姐亲手教你。”
第十二章
邬秀幼时也曾有几知心好友,多年未见,一日内不见得能一一拜访完,邬秀便挑了往日同她关系最好的东门家与温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