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拆迁队(5)
她扯起袖子,两截苍白的小臂瘦的几乎只有骨头,在两只手腕处有一圈黑紫。
这是常年被扣上锁链的痕迹,脚上亦有的。
鱼儿环抱双膝,仍旧觉得现在的一切像梦一样。
“你坐在这里干什么?”
清酒去而复返。鱼儿立刻紧张的站起,伸手指了指,也不知自己指的何处:“我……我在等着洗碗……”
以往给那人做了饭,都得等他吃完了,她去收拾干净碗筷,才能吃饭。此间她得坐在厨房内,不碍他的眼,但是要随叫随到,慢了,少不得挨顿揍。
是以这种时候她都紧绷着精神,就怕听漏了他的呼喊。
“碗等会儿自有人来洗,先去吃饭。”
见鱼儿还站在原地不动,清酒道:“过来。”
清酒转身离开,鱼儿只得跟上。鱼儿跟在清酒后边,望见她披肩的墨发,其发绳有两条白色的流苏,融在发中,似白发而非白发,像是墨玉台上落下的皑雪,十分配她,鱼儿的目光不禁随着流苏轻微的摆动而动。
两人到了堂屋。清酒在桌前坐下,鱼儿还站在门边。清酒道:“过来坐。”
莫问和唐麟趾同时抬头看向她,鱼儿在三人的目光里走来坐下,莫问在左,清酒在右,自己的面前摆着一大碗羊羹。与人同桌而食已像是前生的事,现在坐着,十分不习惯,握着汤匙久久不动。
莫问道:“羊肉驱寒,对你的身体有好处……”
莫问瞄了瞄她的碗:“你要是吃不完,剩下的可以给我。”
莫问面前摆着两大碗羊羹,其中一碗已吃了一半了。她身子比清酒和唐麟趾要健实些,在女人之中却还是正常的,只这食量却很惊人。
她说话时一丝表情也无,严肃的很。鱼儿有些怕她,连忙道:“嗯。”
莫问问道:“你们昨天问出多少了?”
唐麟趾道:“差不多都招了,今天晚上再唬唬他们,看看还有没得隐瞒。”
清酒正在掰馍,右手握着白馍,左手撕扯,暗红的佛珠贴着雪白的小臂:“问到不少有意思的事,明天回宁城,汇合了厌离和花莲再做打算。”
清酒将馍掰完。唐麟趾舀了一小半去,又将桌上的油辣子加了两勺。莫问端着馍倒了一半。清酒将剩下的推到鱼儿面前:“羊肉泡馍是你们这特有的吃食,你尝尝看我做的合不合格。”
鱼儿接过,舀了些在碗里,羊肉的香气越发醇厚。
鱼儿拿着汤匙搅拌,动作很慢,尝了一口,鼻子蓦然一酸。
唐麟趾问道:“鱼儿,你晓不晓得那两个人是翻云覆雨十三寨的山贼?”
“嗯。”
“你啥时候被他们抓起来的?你爹娘咧?”
“三年前……”这一声应答尾音发着颤。
“那你晓不晓得……”
“麟趾。”
清酒出声打断,唐麟趾茫然问道:“怎么了?”
“食不言。”
“……”
鱼儿双手捧着碗,勉强的笑了笑。这一笑,牵引的眸中滚下一滴热泪,落入碗中。
她极力忍住,奈何眼眶酸意难止,泪水开了头,便接二连三了。
唐麟趾嘀咕道:“这妹娃奇怪的很,被两山贼揍的这狠都不哭,怎么现在问两句就哭了嘛……”
鱼儿心想,确实奇怪,自己在那里活了三年,再痛苦的事都承受住了,然而现在突如其来的温暖让自己神经松懈,让自己软弱,只是一汤匙味道熟悉的汤羹而已,便崩溃了,再忍不住了。
莫问给鱼儿递来一方手帕,用着与她表情不符的低柔的声音说道:“给你。”
鱼儿接过:“谢谢大人。”
“我叫莫问,叫我莫问就好。”
晚来,鱼儿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即便是服了莫问的药,依旧没有睡意。
午时的谈话,让她想起家中的无妄之灾。
爹爹早逝,与娘亲相依为命,三年前,翻云覆雨十三寨的势力向外拓展,选地方做出山采办接应的点,便是噩梦的开始。
家中房子被夺下,母女俩被迫为奴,邻里莫说相助,连一句话都不敢说。
两年前,娘亲逃脱了出去,去寻武林侠士相助,然而人没有杀死,反倒是被捉了回来。那人当着自己的面割开了娘亲的喉咙,又脱了裤子,将垂死的娘亲凌/辱了一番。
粘腻暗红的血液铺在冰冷的地上,娘亲喉咙里混浊的呻/吟,那人粗重恶心的喘息,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夜里,鱼儿发了一身冷汗,她掀开被子下了床,蹑手蹑脚去到厨房拿了一把菜刀,来到厢房前,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子里什么都没有,正中放着两张椅子,椅子上绑着两人,凄迷的月光从窗棂间透进来,将两人的面孔照的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