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佛刹不净(90)
他倒是想杀,可能吗?一把短刀战到现在已经不容易了。
却不曾注意脚下,被断裂的竹节划伤了腿,他一个不稳就从山上滚了下去,大蟒终于没有再追过来,看来那东西誓死都不会离开山顶,倒也给了他们逃生的机会,停下的时候姬玄玞遍体鳞伤,可依然强撑着手臂,尽量给祝孟桢喘息的余地。
祝孟桢素白的衣衫被染成了嫁衣红,脸上毫无血色,双目微闭,牙关紧咬……姬玄玞慌了神,穿心的伤,不可能活了。
为他抵了一命。
“祝姑娘,醒醒……”
没有人回答。
他看着自己颤抖的手上全是殷红的鲜血,一时之间不能接受,圣姑,东都治病救人的活菩萨,竟然就这样……死了?
他无以发泄心下狂乱,歇斯底里的怒吼惊了半个山岗,可雨未停,风未止,这场劫难不会因为谁的死而止步。
良久,他恢复了平静,总得把人带回去,给祝家,给东都百姓一个交代。
可正当他俯身准备将人抱起的时候,忽然隐约感受到她若有似无的心跳声!
☆、第 29 章
段家收拾好细软准备山上避险,才出大门,发现水已经漫过了横阶,再晚上一日,可能真的会淹了府宅。
好险好险,此刻在段伐阳看来,恐怕还觉得三百万两白银是值当的。段家一行浩浩荡荡,携了无数珍宝上山,殊不知这些都是累赘。
车马都没了半个轮子,一路摇摇晃晃也不知水下都是什么,倒是所行之处浮尸遍地,大半是头发花白的老人,衣衫破旧横死于洪涝,也有半大的孩童,被放在木盆子里,哭得昏天暗地却无人理会,唯独没有正值青壮年的男女。
段临仙拨开轿帘,放眼望去,偌大的东都城成了海中岛屿,不复昔日繁华:“蒹蒹果然没有骗我,这雨不会停了,苦了全城百姓,苦了万物生灵,咳咳……”说罢探头往后瞧着,眉头拧成了结。
兰茵知道姑娘担心队伍最后的姑姐兄弟,却还是帮她掩住了轿帘:“姑娘,仔细点身子,别想那么多。”
段存熙和谢丞婉同乘一顶轿子,还带着不成器的谢丞修。
说起谢丞修还真是惨,从那次被迫取了冥妻之后就一蹶不振,段存熙对外只说人病了,只有自己心里清楚那是魔怔了。
说实话,娶冥妻对他而言不算什么,又不是真的要跟个灵牌过一辈子,白衣游街丢人现眼也不算什么,他本就是不顾及什么名节的人,从来都是觉得人生在世及时行乐最重要,沽名钓誉最没用。
真正令他魔怔的,是姬罗预。
舅舅段伐阳不该带他去姬家,不该遇到姬罗预,自那之后,别的女子在他眼里都成了庸脂俗粉,食之无味。
后来,舅舅又告诉他,表弟段世清为了给他复仇,也为了给段家挣回脸面,要迎娶姬罗预,他非但没有高兴,反而强烈反对,又打又闹。
知子莫若母,段存熙一猜就知道他是什么心思,哪能由着他胡来,命人给关了起来,准时准点送饭过去,决计不让他再出来丢人了,他因此也变得半疯半傻。
时刻不离“姬家小娘子”,那次他错把送饭的丫头当成了姬罗预,不由分说地往人家身上扑,饭菜都洒了一地,仍遮拦不住他的污言秽语:“小娘子,你终于肯嫁给我了,来,哥哥疼你。”
又啃又咬,毫不疼惜,那丫头出来的时候身上青一块紫一块,裙裤也脏了,大片的血迹。
段存熙只能用银子打发了,心想这儿子也算废了。
之后再送饭进去,可不敢用丫鬟了,换成了家奴,谢丞修倒也安生,没有再惹是生非,看来只要他不见生人,这病也不会发。这次出行避险,母女两人也妥妥地看着他,不敢往前面去,就吊在队伍后面,生怕他再冲撞了谁家姑娘。
可他们并非队伍最后,最后的是段世清,段世清这样的身份本不应该卡尾,可没有办法,他要亲自照看那十几条猎犬,猎犬说来会水,可他不舍得放他们在浑水里游来游去,万一出点什么意外,他怕是要心疼死了。
于是队伍后面拉了七八辆板车,全是伺候这些犬爷的。
可令他头疼的是,山道竟然也被淹了,有些道路有积水,显然过不去,有些已经被大雨冲垮,泥沙流下来成了淤泽,也行不通,没有办法,他们只好绕了大半个山,多行了三五百里来到一个磐石口,这道口没有被大水冲垮,可却异常陡峭难行。
管家在段伐阳的饺子外面俯身道:“老爷,这条路不好走,但也只有这条路了。”
段伐阳探头,往上瞧了瞧:“这路是通到山上的还是通到阎王殿的?糊涂东西,也不看看车马上不上得去,这么大的雨,你难不成要我用手爬吗?再说了,金银细软怎么办,你来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