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佛刹不净(6)
如此气派,莫不是段公子的居处?又听到里面的小厮喊人,更确信无疑了。
“少爷,您可快些吧,那些狗被守城的扣下,等着咱们去赎呢。”小厮急得满头大汗,段世清也慌慌张张从屋内出来,举手投足间不掩其矜贵俊雅之姿,若是没有眉尾的朱砂痣就更完美了,可不知为什么,绯槿初次见他,总感觉此人虽有翩翩公子之容,却难掩孤傲冷漠之态。
段世清抬手一道鞭子甩在了小厮身上:“什么狗?要我说多少次,那是犬,是犬!”
“是是是,奴才该死,亵渎了犬大人,咱们快走吧。”小厮捂着火辣辣的侧脸,没有注意到跟前跪了个衣衫褴褛的丫头。
“段少爷,求段少爷救命,我昨夜被人掳了来,好不容易才逃出来,求段公子救命。”绯槿肝肠寸断的哭诉惊了整个庭院。
段世清偏就不为所动,不慌不忙地整理着袖口,从她过来的方向推测,八成又是从鸿舞榭逃出来的,他这个表哥平日里胡闹惯了,糟蹋一两个姑娘丫鬟的也都习以为常,没有人说什么,姑姑不发话,他也懒得趟这浑水。
“老爷还没醒呢,你去门前候着吧,等他发落,本少爷有急事,耽搁不得。”说着就要走。
绯槿却死死拖住他的脚踝,道:“段少爷,求你救救我,你如果不救我,我只有死路一条了。”
“这不活得好好的嘛。”段世清蹙起眉头,敷衍道,“你去老爷门前候着,等他老人家给你个公道,大不了让表兄纳了你,再不济抬举你个通房也可以,别再挡着我,耽搁了本少爷的要事,你拿命都赔不起。”说罢带着一众侍从拂袖而去。
段府的丫鬟的确出身都不高,也没人看在眼里,莫说污了身子,就算是死在了床上,也没人出来说话。可她不同,她侍奉的是姬家,没有签过卖身契,说白了是雇佣关系,姬伯谦老爷子也从不仗势欺人,对下一样的和善,更别说从小到大预姑娘待她是如何的亲如姐妹,她的命,不贱!
段世清前脚刚走,谢丞修后脚就追过来了,看见她怒不可遏:“贱蹄子,还敢跑,怎么,你以为找上了少爷就有人为你撑腰了?知不知道我是谁!”
“知道。”绯槿站起了身,怒目而视道,“不过禽兽而已。”
谢丞修正想发作,却不料她一个回身,撞倒在栊香庭的院墙上,血印子砸出了朵花来,红艳艳的刺人眼睛。
“死了?”段承修愣怔。小厮上前探了鼻息:“公子,没气了,怎么办?要抬回鸿舞榭吗?”
“糊涂,抬回去不是不打自招嘛,真是晦气呀!铺个草席盖上,听天由命吧。”知道段世清出了门,人死在他这里一时半刻也闹不起来,平时都是娘亲为他处理后事,这一时闹出了人命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姬家大宅的灯彻夜未熄。
紫蔻望着天光欲曙,用剪子剪了烛花,眼前猛然一暗,姬罗预才如梦初醒,惊觉回神。
斜倚在床帏,她姿容不改,依旧有着不可直视的风华绝代,绣襦半褪在臂弯,将就盖住了她的藕臂,若隐若现,纵然天光青晦,也不难看到她金色的落衣痣,依旧那样显眼,仿佛她不可逃不可躲的宿命。
湘妃红的撒花罗裙委在地上她也浑然不觉,紫蔻过来给她收拾了:“姑娘,你一夜未合眼,要不休息会儿?”
“绯槿还没有消息,我如何睡得下,外面什么声音那样吵?”
“昨夜绯槿没有回来,派人去许家问了,许家姥姥这才知道孙女不见了,天才擦亮就来闹着要人。平日里也不见对自家孙女多上心,绯槿总共才有那么几样好东西,全被她姥姥掏去压了棺材,全然不顾绯槿在外的冷暖,这会孙女不见了才着急,谁知道他们是为人来的还是为钱来的。”
“好了,人总归是在我们这里丢的,人家来闹也理所当然,等着也不是办法,随我去山上找找吧。”
“姑娘。”紫蔻按下了她,“你知道外面什么情形吗?许家姥姥闹得厉害,把玞四爷都惊起了,还没有个论断呢,巷子里的风再刮会子,锦大爷和桥二爷说不定也要赶过来,你就别出去添乱了,许家姥姥不饶人,再把姑娘的衣裳抓花咯。”
“四哥素来偏宠我,逢灾遇祸都挡在我前面,我怎么忍心让他为难。”
“姑娘,你且放心吧,四爷是什么人?没有他摆不平的事,您就安生些吧。”
大宅子门前再给添个胡琴锣鼓,许家姥姥就能登台唱大戏了,这调门也够高的,不把人的耳朵磨出血了:“你爹都是我看着长大的,不想如今发达了就这样苛待乡里,恨我老许家无权无势被你们欺凌,可怜我孙女有去无回,年纪轻轻就这样断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