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佛刹不净(152)
报复,她满心满眼都是报复。
眼睁睁望着她转身而去,月未央想再说什么,去抓她的手时却捞了个空。
“祝孟桢的命策已经撕了,用琉璃净火烧干净的,她此生再无法身复仙籍,你也杀不了她。”
雪岁阑瞳孔骤然放大,惊讶之余,还有不明意味的轻笑,她回过头,不再是那样冷峻的神色,而是玩味,是期待,是急不可耐:“我怎么听说,毁了命策的命格,只可以自尽了断,是这样的吗?”
月未央没有回应,时方旭倒点了点头。
“如此甚好。”
月未央紧张道:“不可,她命数已定,且让她自生自灭即可,切莫因为她毁了自己的修行。”
她顿住了脚步,微微侧首道:“堕天堰上抓着我的手时,你可不是这么跟我说的,教我报复的人可是你啊。”
“那时你不欲求生,我不过行权宜之计,没有想让你报复任何人,因果自有定数,放过她,也放过你自己。”
“如你所言,因果自有定数,你我又何尝不在因果之中?”
“别……”月未央还想说什么,终究咽下了。
看着月未央皲裂的手背,她多想说一句:阴河水冷,望自珍重。
可却开不了口。
这一回头又不知是怎样的境地了,月未央已经牺牲够多,接下来的腥风血雨,必须她独自面对。
所以,连告别时的“等我”也是背对着她才敢脱口而出的。
涅槃之火焚身的刹那,她忽然想通了很多事情,世人都道因果,可又有几人参悟因果究竟是什么?连月未央都尚且看不清楚,执意犯下了许多错误。
不像月未央,她没有要命的执着,该还的总是要还,无论是祝孟桢的业债还是御柳卿的姻缘锁。
七位星君眼睁睁目送她出了堕天堰,竟无一人敢上前阻拦,如今无论她能不能身归其位,都已经成了提灯侍者,再不是金笔御使手中的棋子,也并非凡尘俗世中的红颜祸水。
佛门不纳,就没人管得了她了。
东都怕是要再起波澜。
可祝孟桢却毫无察觉,上山礼佛时依旧趾高气扬的态度。
芙若拎着瓜果香供在后,也不知城里那么多寺庙,圣姑为何非要去梦觉寺礼佛,过个三五天就要上去,未免太勤了些。
可她也不敢问,圣姑自从任职东都执笔后,脾性也跟着地位权势翻了倍,寻常说错话就要被掌嘴巴,更别提质疑她了。
到了梦觉寺后,她没有按照惯例找小泗,而是先去了大悲坛。
她从袖中拿出钥匙,进门之际却犹豫了,那锁上不知何时有了几道划痕,虽然极其细微,但在阳光的返照下显得异常清晰。
有人来过?
真启躲在树后,瞪大了眼睛:糟了,糟了,被她发现了。
他一路小跑去师父的禅房,也不顾师父正与崖望君叙话,聒噪道:“师父,师父,她发现了。”
净涂皱眉:“谁?”
“圣姑。”
“发现什么了?”
“发现有人进去过大悲坛。”
崖望君急了:“我去会会她。”
净涂却将其拦下,道:“还是我去吧,早就想找她谈谈。”
祝孟桢摘了锁子,正准备找净涂问个究竟,他却自己过来了。
她随手一扔,将锁子丢在净涂的脚前:“出家人还行如此苟且之事,怕不会辱没了佛祖,师父若真想进去,跟我打声招呼即可,何必如此?”
净涂不慌不忙,只乖觉地往后退了一步:“圣姑误会了,孩子们打扫庭院不甚留心,毛手毛脚间弄坏些什么东西也是有的,既然圣姑提了,我再换把锁便是。”
“不必了。”祝孟桢冷着脸,“出家人不打诳语,我相信师父所言句句属实,是孩子们不小心,而不是其他谁擅自闯进了大悲坛。”
净涂双手合十,俯首道:“没有人进去过。可不知大悲坛中香火所奉何方神佛,竟让圣姑如此紧张。”
祝孟桢冷笑:“我并非紧张大悲坛中的神佛,而是紧张擅自闯进的那人,泄露了天机我可保不了他的性命,以后还请师父替我留心些吧。”
“那是自然。”净涂道,“贫僧斗胆也劝圣姑两句,莫行不义之举,否则,真到大限来临之时,梦觉寺满院神佛也救不了圣姑的性命。”
“你在威胁我?”祝孟桢双眼仿佛含了雪刃,让人不寒而栗。
净涂虽口口声声说着“不敢”,可眼下并无任何畏惧之态,两人僵持了好些时候,都没有办法拿对方怎样,这才散去。
祝孟桢虽为东都执笔,接手掌管一方水土命数,生死寿夭,但月未央先前定下的命轨她统统改不了,要改必须要用月未央的朱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