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别十三余(72)
许青梅拉上窗帘,将手轻轻搭在宋淑曼的肩膀上,她们从小长大,宋淑曼对她而言是再熟悉不过的了。
许青梅知道她放不下心里的某个人,又想不通宋淑曼如果不愿意,何必自找苦吃应了这门婚事呢。
“淑曼,无论你曾经爱过谁,现在爱着谁,你都已经是季太太了。”
“我不是要谴责你,你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我不想看你在不爱的自责和痛苦里活一辈子。”
宋淑曼怎么会不清楚,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可是有时候人在局中,身不由己。
雪会停的,春天都到了。
第36章 将离江宁
宋淑曼替季扬青收拾书架时,不知道是从哪本书里掉下一张画,用塑封保存完好的一张画,依稀可以看出是一个女子。
出于好奇,宋淑曼捡起那张落在脚边的画,那是一个站在船夹板上,吹着海风看海景的女人侧颜,而画里的女人不是旁人,正是她自己。
宋淑曼拿着画愣在原地,她想起她回国那天,有个小画家给她画了一幅画,只是那画被风吹走了,她还没来得及看一眼。那时候她以为那副画指不定掉进了海底里,未曾想,还能再遇见。
也没曾想,那时候丢的画,现在会出现在这里,重回自己的手上。
晚上吃饭的时候,宋淑曼坐在季扬青的对面,支支吾吾了半天,筷子每次就往嘴里送出三两粒米饭。
季扬青被宋淑曼盯得发毛,他看着宋淑曼犹犹豫豫的,话堵在嘴边就是不开口,碗里的饭吃了半天还是那个高度,面前的菜也全成了摆件。
季扬青夹了菜放到宋淑曼的碗里,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宋淑曼放下手里的筷子,“你等我一下,我有件事想问你。”
宋淑曼起身,拿了那张画来,“你怎么会有这幅画的?”
季扬青把画收起来,“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坐下吃饭吧。”
“那天借你伞,不是我第一次见你。你回国那天,我跟你在同一艘船上,恰好捡到了这张画。回国后,我去打探过画里的人是谁,直到我在书店里看见你躲雨,江老师的婚礼上,又看见你身影。”
宋淑曼这才察觉,她和季扬青之间有太多巧合和偶然,世人常把这称为命中注定。如果没有遇见周汝,她或许真的会爱上她的丈夫。
可惜没有如果。
他们之间相敬如宾,季扬青对她也很好,宋淑曼有时候会想,这不正是她先前一直所求的吗,不用恩爱两不疑,彼此之间相敬如宾就好了。
季扬青有一天突然问她:“要不要给你找份文职,或者在家里的店铺里给你找个算账的工作,不然一直待在家里,太无聊。”
“扬青。”宋淑曼头一次不连着姓这么称呼他,她故意叫得亲密,带着点恳求的意思,“我想去医院工作。”
“去医院?怎么想着去那儿。”
“我在国外时,读的就是西医。我的母亲难产而死,我这一辈子都记得她额间挂汗,头发全湿了,眼睛紧闭着,像是睡着了,却再也没有醒来过。”
“我那时候就在想,要是我能救救她就好了。”
季扬青没说话,没答应,也没拒绝。宋淑曼很识趣地埋头继续吃饭,也再不提这件事。季扬青没有给她安排工作,医院没有,文职财会都没有。
宋淑曼就待在家里,偶尔和许青梅出门喝喝下午茶,只是这个偶尔实在不多次,青梅带着她的小黎岁实在不便。
林黛兰的话,人都不知道和廖慎言跑去哪儿了。宋淑曼的朋友本来就少,出国又回国,破产又嫁人的,哪还有什么朋友。
没朋友又没事干,就只能待在家里,常常回宋家也不行,嫁出去的女儿若是常常回娘家,别说传出去,就是父亲怕也会多想是不是丈夫对自己不好。
结婚原来是这样无趣的事情,日子变得千篇一律,平平淡淡,索然无味了。
那天夜里突然下起了大暴雨,雨滴砸在地上,像是要把窗子打破了,雷声轰隆不停,宋淑曼被吓得坐在床上背靠床头。季扬青听到动静敲了敲门,“我是季扬青,怎么了吗?”
“没什么,就是雨声太大了,有点睡不着觉。”
“窗子关紧了吗?”
“关紧了。我没事,你去睡吧,等雨声小点我就能睡着了。”
门外的声音安静了,窗外的声音迟迟未停,宋淑曼也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是她热得睁开眼,才发现自己身临一片火海里。火里还站着另外一个人,那人被火烧灼着,宋淑曼想那人一定是痛苦的,因为她也是痛苦的。
宋淑曼想看清那个人的脸,于是她慢慢走向他,在即将碰到她的那一刻,宋淑曼感觉自己也被火海吞噬了,她惊喊出声来,窗外天光初明,原来又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