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的发还是婴孩似的柔软的触感和略淡的发色。
不离将小姐耳边的几丝头发夹在脑后。
不离是越发好看了。
这份好看,是缓慢的在变化的。
像一朵好花,开了四年,从一点点的花苞到绽开,凤宝宝觉得自己眼前看到的人就是那朵花。
不离的手艺熟练,能在凤宝宝的发端生出各种花色来。
想第一次替小姐梳头,不懂怎么去盘发梳辩,十指笨拙,扯疼了小姐。
最后梳的歪歪扭扭,手一松开,头发都松散下来。
不离在那一刻窘迫不已,窥见铜镜里映到的身后那些人的眼睛,一道道针扎进背后的肉里。
那时候不知所措的自己已经不见了,年少的小女孩在那条长长的走廊里渐行渐远,而今不离已经能熟练的做一切事情,只要是和小姐有关的,她都能做。
这不是技巧,而是生存的本能。
这四年,想来比不离前十二年过的还要漫长。
而今已是碧玉年华,有些东西还是没有变化。
不离的视线落在铜镜上,镜子里两人的脸在眼前模糊。
哐……不离回过神来,却看见地上散了一地的饰物,银色的镯子金色的项圈白色玉佩金色的流苏,盛放玉珠的盘子砸到地上,各色的珠子撒了一地,红的绿的蓝的黄的各种颜色哗啦啦的跳开,金银珠宝弃掷逦迤,满眼皆是花花绿绿的颜色。
小姐坐在镜子前,原本灿烂阳光洒满大地的脸色蒙上了一层乌云。
不离也不去捡,任由这些宝贝落在地上和泥尘同流合污。她安静的站在小姐身后,知了她的性格,知道她闹别扭的时候最好是顺着她的。
不离视线角落刚好瞥见一抹红色,红的鲜艳如火。
新鲜的红布才有这般亮丽的红色。
不离见到主屋的那几个下人抱着一叠红布匆匆忙忙穿过走廊,凤之喜欢干净的颜色,所以他手底下的人都穿着单色,一抹白并不耀眼,却是那抹红色,进了眼睛里,像小小的火焰烧了眼睛。
凤宝宝也看到了那抹红,又想扔东西,桌子上的东西都让她给扫下去了,她对着空荡荡的梳妆台,气的跺脚。
小脚跺地,塔塔的响。
她在心头上。
“不离,不离……”凤宝宝抓着不离的手腕,把脸埋在她的腹部。
“小姐不笑的时候,不离不知道该怎么讨小姐开心。”不离说。凤宝宝甚少有开心的日子,她的笑容像暖日里的太阳总是高高挂着,因她的笑原本就是大家的天,每个人都无不尽力去讨好她。
在蜜糖里养着的人突然不开心起来了,不离也不知道怎么做。
她只是抚着她的头,小小的脑袋带着悲伤。
原来,小姐也是会悲伤的。
不离心底想。
“爹爹是不要我了。”凤宝宝的手还死死的抓着不离的手腕,对不离说。
她没哭,只是气。
“老爷那么疼你,怎会不要你。”不离和缓的声音轻慢的说。
老爷突然说要娶夫人,一娶就是三个,没有人能理解他这样做是什么缘故。
不离在前几年刚被买来的时候还见过凤老爷,记忆里不离曾瞥见过他病态苍白的脸色和红过胭脂的薄唇,每每想起,就是一阵冷颤。
凤之一向深居,甚少出门,而府里大小事务皆是在他的操控下。
外人知道这里头有个手段厉害的凤老爷,高墙外的人能窥见的也就是那么些片段。
总有人在说,这里头住着妖精,也许不是妖精,是鬼,凭空会吐出金银财宝来,这里头养着漂亮的女人,都是老爷的玩物。
不离甚少出门,却能从下人传说的言语里听出大概。
外头对这里的百般猜测持续了许久,凤之一向冷笑相待。
凤府的大门总是紧闭,大事小事都关在朱红色的大门里,谁都窥见不了。
而今,却破天荒的说要娶亲,还是一连娶了三个,敲锣打鼓的让大伙都知道了,凤之心底在想什么,想必是无人知晓。
不离和小姐都住在西厢,女眷待的地方下人也不得进入。
等知道了这个消息,婚也定了下来。
凤之要娶亲,而凤宝宝却是最后才知晓。
如果一样东西曾经都属于你的,而今被人分割了一点点去,你会怎么想?
凤宝宝自此生了气,从夜里开始闷着,晚上没歇息好,在不离怀里一遍遍问不离,这爹爹是不是不要她了,所以才会这样做?
凤宝宝不懂爹爹是怎么了,自从不离来了以后,就极少过来看她,偶尔过来,也只是沉默的抱起她,慢悠悠的在院子里散步。
似乎宠她的人一夜之间就不见了,她觉得委屈。
她放开不离的手,起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