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些疼痛与酸涩,却不知为何升还夹杂着一丝快慰。
柳容止是非常骄傲的人,她也无愧于天之娇女的称号,拥有着过人的智慧与谋略,示弱也总是在她的算计之中。
但沈云破知道这一回,她所表现出的自惭并非做戏。柳容止曾稍有机会便想引诱她,这几日却羞于展示自己,更遑论勾引了。
再聪明之人也难免有弱点,柳容止的弱点之一便是太过在意自己的外表。当然,对权力和她太过执着也是她的弱点。
沈云破从未后悔过爱上柳容止,从始至终她无法迈过去的坎只是柳容止在权力与她和沈错之间选择了前者。
她恨柳容止吗?
沈云破自然是恨极了她,所以不论是曾经还是现在,她都不想遂了柳容止的意。
“毕竟是一条人命,我还做不到见死不救。”
柳容止唇瓣微张,口鼻酸楚,欲语难言,好半天才带着鼻音「嗯」了一声。沈云破似是交代完最后的事,转身出了门。
柳容止脚下一软,重新跌坐回了床上。
她知道云破爱憎分明,愿意救她照顾她并不代表会原谅她。
何况她如今不仅又老又丑,而且已然天残地缺,便是费尽心思调养,眼睛和腿也不可能完全康复,哪里还配得上云破?
她只是……真的只是希望还能再听一听云破的声音,看一看云破的脸。
就算……就算云破离开,也比她原以为云破已死要好上太多太多,但此时她依然产生了一种心如死灰的感觉。
她知道云破想离她越远越好,也知道云破一定恨死了她,她原想着得不到云破的爱至少得到她的人,现在才知自己这半生便如镜花水月。
可是,若问她后不后悔当初的决定,问她若有重来的机会是否会做出不一样的选择,柳容止无比确定自己仍然会走一样的路。
她已全然明白自己是如何可悲的存在,除了用荣华富贵、权势尊贵以外,就只能用沈云破的爱才能证明自己的价值。
而她又是那么贪心,那么自以为是,以为自己什么都能得到,以为天下都在她的手中,直到失去才知珍惜。
柳容止伏在床上,泪水再也不受控制地溢出了眼眶。
“云破……”
床上的人哭得可怜,叫得心碎,沈云破不知何时已默默回到房中,手中还拿着一碗猪脚汤。
啊,沈云破从来不知道自己会有这样的一面,看着柳容止哭泣伤心,悲痛欲绝的模样,她竟感觉到了愉悦的快意。
曾经足智多谋、运筹帷幄、受人敬仰、权势滔天的炎朝长公主,变成了这样一个自怨自艾的小可怜,而问题是她不仅没有感觉到心疼,反而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悸动。
这个女人如今终于无法再「兴风作浪」,就连自尊与执念都被彻底击碎。
所以柳容止已经再也没办法逼她做出选择,她现在所有的决定都是出于自己的意愿。
柳容止隐忍地无声抽泣着,因过于悲伤而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已经靠近的人影。
直到有一只手将她从床上拉起,她才惊觉沈云破竟然仍在这里。
“云、云破!”
柳容止慌乱地擦抹着脸上的泪痕,不想让自己狼狈难堪的模样留在对方心中。沈云破却拉开了她的手,以巾帕帮她擦拭眼角。
“我怎么不知道你原来是如此爱哭之人。”
“你、你没——”
她本想问沈云破为何没走,却想起对方这几天都不让她多问,立时便抿唇住嘴。
沈云破却似知晓她想问什么:“我说明早不来,又没说现在就走。”
柳容止下意识地偏开脸,低头道:“确实如此……”
“不过以你如今的情况还是让无妄为你派几名侍女才好,否则三天两头如此,我住在山上也不安生。”
“我可以……”柳容止想说可以照顾自己,却因为突然理解了后半句话而惊讶地睁大了双眼,“你、你不是——”
不能问!
柳容止在问出口前及时捂住了自己的嘴——云破不想她管自己的事,可是……可是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柳容止不想心中怀抱希望,这对现在的她来说比什么都更折磨。
但是沈云破的言行是如此的容易让人误解,可能留下这件事又是如此诱人,因为心有希冀所以才会心怀恐惧。
她患得患失,却又不敢问,怕问了就连这点希冀也不在了。
沈云破见她如此乖顺自觉,唇角不禁露出了一丝笑容。
“怎么,你有什么问题吗?”
柳容止吸着气,轻轻摇了摇头。
“那就把这碗猪脚汤喝了吧。”沈云破从一旁端过碗来,“以形补形还是有些道理的,你如此清瘦也正需要进补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