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他们被隔离的消息?
沈睿给江语明发过消息,外甥听说的事没道理他爸妈没听说。
大概父母还像从前一样,对她不满,又是大人,不能打不能骂。怎么办呢?冷处理。等着她先低头道歉,否则就当没生过她这个女儿。曾经跟父母怄气,冷战两个礼拜,最后以她投降道歉检讨告终。沈证辉那时就说,别跟父母比忍耐力,经历过那段岁月的人,你忍不住的事,他们统统忍得住。在父母看来,这不是怄气,而是斗,子女永远别想跟父母斗。
这一次她不想投降也不想道歉,一次道歉意味着往后无数次的退让、听从,她已经受够了。
尽管心底有个声音在说,父母年纪大了,让让他们又能让多久,听听他们又能听多久。
沈证影捏着手机,在是否要主动跟父母联系之间犹豫。也不知犹豫了多久,客厅重新热闹起来,叮叮咚咚的音乐声响起。
胡籁和江语明已经回来了,和俞子璇一起围在餐桌边。
小音箱里在放爵士乐,桌上摆着各色食材,胡籁指着江语明的手机说:“按照这个方子做,我要吃芝士培根焗薯泥。”
江语明一定要回她一句:“吃吃吃,你就知道吃。”又问俞子璇,“你要不要吃?”
俞子璇欢快地点头说:“要。”
“你要吃我们就做。谁做大厨谁做主。”
说着,就见江语明拉起俞子璇的手,随着音乐节拍在原地扭动几下转个圈,嘴里哼着歌。
歌是爵士经典老歌,沈证影从没听过如此甜腻香艳的唱腔。
那一边,欢声笑语,莺歌燕舞,连胡籁也随音乐摇头晃脑,轻轻摆动。
年轻人聚在一起,活力四射,反观自己,沮丧黯然,与他们的欢乐格格不入。
儿子琢磨厨艺,如今做饭煮菜有模有样,胡籁不用说,在沈证影眼里样样都好,而她自己,除了教书,什么都不行什么都不会。
退回房中,正打算关门,被胡籁牵住手。
将门关好锁住,胡籁才问她:“怎么不开心?”刚才一抬头就见沈证影噘着嘴,委委屈屈地站在门边出神。
沈证影想告诉她自己的失落无用,张口却是:“醒过来发现你不在。”
胡籁二话不说,笑呵呵抱住她说:“一早我爸给我送东西,不想吵醒你。下次,唔,下次背你一起去。”
沈证影闷闷哼一声,觉得自己有点作,将她推开少许,坐到床上。胡籁蹲在床边拉着她的手,“来,告诉我,怎么突然委屈了。”
“哎,我在家里虽然是长辈,但都是你们在照顾我。”
“儿子照顾妈,天经地义,女朋友照顾女朋友,情之所至。你觉得哪个有问题?”
“我就是,觉得自己很没用。”
“副教授,H大老师,这要是没用,我们这种打工人要怎么办?”
“胡来来,有时候我搞不懂你到底看上我什么?像我这样的人……”
听到像我这样的人,胡籁眉心立刻皱起来,她忍住没插话,听沈证影继续说下去。
“我父母那一团糟,生活简单无趣,老是言不由衷,口是心非。”
胡籁的亲吻落在她的手心,“那你看上我什么。我跟人家温柔的小姑娘,呶,外面那个,就没法比,你还不是一样喜欢我。我不讲道理又凶,骂人难听,还欺负你儿子,你没对我不满还老是偷偷包庇我。难道就因为我脸好看?”
“当然不是。”
“哎呀,那我就是看中你脸好看怎么办?”
“胡来来!”
“我在呀。”昨晚还好好的,今天一下子不对劲,胡籁思来想去,通常沈证影流露出自己不好自己不配的意思,基本跟她父母有关。“你爸妈又来啰嗦了?”
“没有。他们没跟我联系。”情绪又低落下去。
从隔离那晚开始,她俩几乎形影不离,吃在一起,睡在一起,如果她父母找过她,没道理自己不知道。隔离那晚在楼上顶着寒风排队的时候,听江语明提过一嘴,说是她外甥来问候。外甥知道了,没道理她哥哥、她父母不知道。知道女儿外孙被隔离,还能不打个电话问候一声,也是真够狠心。
想明白原因,胡籁放下心,子女和父母的问题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问题,更何况沈证影家那两个,光是听传闻就晓得是老顽固,等他们想通估计得几辈子。过年那会儿沈证影反抗父母,眼下就是父母的反击。
“想他们就给他们打个电话好了。山不来就你,你也可以就山嘛。”胡籁坐到她身边,揽住她,让她靠在自己肩上。
“不要。”如果不是听到门外的嬉闹,或许沈证影已经打出了电话,可是这会儿她想,打了又怎么样。她父母不是给台阶就会下的人,她去道歉,他们非但不会算了还会把元旦的事情重新翻出来,连她儿子一起说进。他们一定会说,江语明就是随她,目无尊长。结果一样回到不愿妥协的原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