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昼在时,言朝暮承受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却无能为力,只恨不能替他去承受所有。
如此想来,他这样一声不吭地离开了,也是一种不负责任。
“对。”言朝暮一点也不给面子,“你不配。”
暮沉山又一次被这小结巴噎得说不出话。
短暂沉默后,言朝暮起身欲走。
“你要走哪儿?”
“回家。”言朝暮说着,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还站在远处发愣,不禁催促,“跟上。”
暮沉山哑然失笑,心头那一块压了上千年的大石,终于缓缓落下。
他们的酒吧,或许可以再开业了。
***
谭闻清死后,叶流景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选择与妖结魂。
她选择放掉那两个谭闻清为她与江放准备好的妖奴,并查到了它们原本的身份,寻来昔日旧友与之相伴,希望它们能像七月和舒漓一样,慢慢寻回自我。
她愿意相信陆语冬不会伤害妖族,也不会背叛人类,往后的百年千年,自会有人守护这个世间,不缺她一人之力。
如果自己不曾是捉妖师,就能平平淡淡过完一生。
可时光不会倒流,发生过的事也无法重新来过,她能做的,只有从今时今日起,拒绝不凡的命运,努力做一个平凡的自己。
寻常人类的身体,无法承受妖力的侵蚀,若以法术去施救,只会加速其死亡。
所以再强大的妖精,也无法将一个植物人唤醒。
那年冬天,叶流景成为了一名年轻得有些过分的高级捉妖师,捉妖机构每个月给予的补助,加上她自己工作的工资,整体收入还算可观。
植物人每个月的护理费用十分高昂,压得江放的家人几乎喘不过气,她便也在江父江母的百般拒绝下主动承担了一半。
包括江放父母在内,人人都在说,叶流景这一生还很长,她和江放没有任何实质的关系,不用为了一场意外,这样搭上自己的一生。
可只有她知道,那场“意外”本就因她而起,她无法心安理得去逃避这个责任。
更何况,那是她认定要一生一世的人。
正因如此,她也将江放的亲人当做了自己的亲人,努力去照顾,去陪伴。
在很长很长的一段时日里,叶流景都过着不尽相同的生活。
每天上班下班,一得空就往医院跑,难得被姐妹们约出去玩一次,也总是看着手机上的时间,想着早早抽身跑去医院。
她总带着一对小音箱,时不时就给江放放那些,他们从前一人一只耳机一同喜欢过的歌。
然后,就着熟悉的音乐,对着久睡不醒的人讲讲故事。
从前也好,现在也罢,一遍遍重复也无所谓。只要有万分之一的机会能唤醒他,她便能不厌其烦,日复一日去坚持一件人人都让她放弃的事。
时间在等待的过程中悄然流逝,不经意便过了一年又一年。
六年后的某一天,她坐在病床边,自言自语地同江放讲着自己刚看完的那部简直虐死人的电视剧,讲着讲着,也不知想起了什么,自己在一旁哭得停不下来。
哭着哭着,她忽然看见江放的手指,似有目的地抓了一下被单。
那无神已久的双眼,竟第一次流下了眼泪。
惊讶之余,她握住江放的手,试图与他交流无果,仿佛一切只是一瞬的错觉。
她叫来了医生,医生再三确定是否属实后,说出了一个好消息。
“他可能进入了最小意识状态,这个状态下,人有思维,能听能看能感受,只是无法做出任何回应。”
医生说,植物人是脑损伤,大脑一旦恢复正常运作,就有很大概率是能够苏醒的。
这种情况下,患者的眼球或许可以产生一些注视,身体也会渐渐能够执行一些简单的指令或反应,比如眨眼、点头、摇头,或者是手指抓、拉一类有目的的动作。
这样的改变,让叶流景寻回了希望。
带着这样的希望,她更加努力地照顾着病床上的江放,直到一年后,那沉睡已久的意识,终于得以苏醒。
七年时间过去,她都快三十岁了,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很多时候,她真的以为这辈子等不到了。
万幸她没有放弃,万幸……
叶流景将好消息发到了自己所在的每一个群里,又复制粘贴给了每一个自己在乎的朋友。
她说,江放昏睡太久,身体已经变得很差,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复健,更要花不少时间去适应全新的社会。
不过没关系,一生那么长,她会陪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