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卦(181)
薛彤:“……”好气。
之后几天秦语要么跟着芳姨出去逛街买东西,要么就和荀若素窝在房间里,两人嘀嘀咕咕也不知在说些什么,薛彤被排挤到只能跟晏清厮混,晏清还被课程折磨得频繁脱发,并试图让薛彤给自己找个伟大的物理学家来一对一教学——
物理学家是个鬼没关系,后来变成了神棍也没关系。
直到第七天傍晚,夕阳半坠,烂漫的晚霞与汹涌而来的夜色分庭抗礼,乡村田野之上有皎皎星辰,别墅区入住率不高,只开了造价不菲的路灯,远望似银河倒悬。
秦语穿着天青色的裙子,头发也梳着花样,芳姨一大早就准备了丰盛的饭菜,并将自家姑娘打扮得漂漂亮亮,就连薛彤和荀若素都沾光,荀若素的是鱼骨辫,薛彤的是麻花。
此刻,荀若素取了朱砂和黄符,以主卧房门为媒介,先贴上符纸,随后从门缝往里掷入三枚铜钱,以朱砂封住锁孔,又让薛彤亲自来敲门。
无常蹲在门口,前爪正在盘玩自己的毛毡玩偶,顺便帮忙看个家。
敲门声终止,来开门的是蒋长亭,他带着一副银框的眼镜,手里捧着文件夹,像是早就料到般蹲下来问秦语,“老师准备好了?”
秦语微微点头。
一门之隔,门外是暑气蒸腾虫鸣聒噪的人间,门后则是一片赤红焦土。
万丈裂谷在五米开外的地方,思过石巍峨耸立,只是中间有道雷纹,植物根系般贯穿表面。
荀若素站在人间与地府的分隔线上转头问,“芳姨,您想送小语最后一程吗?”
红色带来炽热的感官,但门后吹来的风却是阴森森的冷,这地方夏凉冬暖,偏跟人间反着来,所以才养成薛彤这样的怪胎。
芳姨平生中规中矩,就算跟着薛彤,也只是当管家,没有参与进些奇奇怪怪的工作中,这还是她第一次越界。
荀若素邀请的手逗留在半空,仍然在等芳姨的回应,片刻之后芳姨握住了她的手,随着荀若素一起踏入了门后的无边旷野。
地府的氛围虽然有些凄惨,呼啸的空气除了冷,还带来了鬼哭狼嚎,能将正常人吓出神经病来,但有薛彤和蒋长亭在前面引路,就好像走大街上让坦克保驾护航,没有什么可怕的。
芳姨不敢放大自己的好奇心,她这个年纪的人,失去过很多东西,对生死充满敬畏,而这里的气氛又过于庄重,她只想安安静静地送秦语一程,不愿冲撞他人。
“待会儿会在思过石上完成仪式,”荀若素走在芳姨身边,示意她往高处看,“就是思过石。”
比起一块普通山石,它更接近祭坛的模样,边缘崎岖嶙峋不易上下,但中央却是平缓的切面,外形类似巨大的堂鼓,可以站十来个人,只是相对于眼前纵横千万里的裂谷来说有些小——甚至小的可怜。
思过石旁有一道天梯,陡峭狭窄,最多只能容纳一个人,两人并肩就显得有些局促,按荀若素的说法,这周围都是符咒禁用地带,就算是薛彤和蒋长亭,也只能乖乖爬楼梯。
干体力活的时候,就显出差距来,荀若素和蒋长亭半路就累了,简直是不分上下的气喘吁吁,秦语都比他两坚持的时间久。
从下往上看,只能略微看到思过石上平整的切面,到了顶端才发现有人提前做好了准备,以净水泼洗,正中间端放着莲花台,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蒋长亭将芳姨拦在石阶上,就连薛彤都在祭坛的边缘站住了脚,不再前进一步。
“结束之后早点回来,”荀若素与她擦身而过时,听见了薛彤的声音,“家里还有橘子等你来剥,剥干净点,我不吃白筋。”
对于荀若素来说,思过石上的风都是熟悉的味道,带着点不近人情的凛冽和萧索,这地方她是常客,薛彤尚未诞生时,隔三差五就上来一趟当锻炼身体,并听一听崖下众生悲苦,薛彤诞生后,“隔三差五”都显得不够积极。
这里将是秦语的天命所归。
“又是天雷。”薛彤望着头顶。
思过崖周围的天也是赤红色的,这里没有晨昏,天上永远挂着两枚太阳,一枚呈淡淡的鹅黄色,预示朝阳,另一枚则远远悬挂于地平线。
这里没有云层,一切都坦露出来,雷电在思过崖上端凝聚成荷鲁斯之眼的形状,最闪耀也最具杀伤力的部分就是瞳孔,荀若素与秦语都在天道的瞳孔之中,随后飓风席卷,飞沙走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