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之后冷汗津津,心跳得极快。
童少悬将油灯点上,把屋里所有的角落都照一遍,确定暗中没有藏人之后,才稍微定了定神。
喝了点凉掉的茶水,再次回到冷却的被窝里,努力寻找睡意。
唐见微什么时候来?她真的要来吗?
往后余生,便要和这个可怕的女人一起度过么……
童少悬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
完全不能想象,今后的日子会有多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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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博陵那日,天际阴沉,似乎要下一场暴雨。
嫁妆除了耶娘的遗物之外,其他基本没有,只有一千两银票以及些碎银子,还有地契和沉甸甸的欠条,唐见微就带着这些东西前往夙县,前往她今后的人生。
出城之前写了一封信给吴显容,告知她要离开博陵了,等到了夙县安顿好之后,再给她写信。
将信寄出之后,她亲自驾马车走在前头,四位侍女则在后面的车里。
本以为她此次远行不会有人来送她,没想到却有一位熟人意外现身。
吴显意。
唐见微看着吴显意穿着一身干练的胡服短装,由远处骑着马而来。
她盘着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发髻,用深蓝色的布兜罩着,一只手握着缰绳,另一只手轻轻叠在手背上。
唐见微发现她手受伤了。
什么都没问,也没人说话,吴显意骑着马跟在唐见微的马车之后,安静地送她出城。
出了博陵城门,天际的灰黑更加浑浊,压了一声闷雷下来之后,飞沙走石,雨珠子渐渐往下落,落在土路上,迅速将黄色的泥土打湿。
唐见微再也忍不住,回头问这位本该是她妻子的女人:
“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吴显意本是清秀的眉眼之间藏着一片浓郁的忧闷,萦绕在她周身的,是比天色更混沌不清的气氛。
雨点淅淅沥沥地落在她的睫毛上、鼻尖上、嘴唇上,让上着薄妆的她看上去更加朦胧了几分。
她在想什么,唐见微从来看不明白。
甚至这张脸也因为好久未见,带上了一种陌生的感觉。
吴显意微低着头,没看唐见微。
城中相遇之时她便是这样。
甚至更早之前,她就已经对自己未过门的妻子不感兴趣了,不然为何连一眼都不愿多看?
可是她今日来,又是为什么?
唐见微是心直口快的人,最受不了这闷葫芦。
吴显意终于有了动作,她将一个木盒子从马褡里拿出来,递给唐见微。
唐见微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铺了一叠厚厚的银票。
她眼下微微抽动了几番,心里像是被酸醋泼了一般地难受。
将木盒扣起来,塞回吴显意的怀里。
“已经不需要了。”
吴显意单手抱过木盒,双腮咬得发紧,扣着木盒的指尖也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唐见微没再有半分留恋,驾车离去,消失在连天的雨雾之中。
吴显意矗在原处,注视着她离去的方向,久久未动。
……
据说送亲的队伍已经从博陵出发,月余便会抵达夙县。
童少悬收到此消息,连忙又做了三枚花椒弹防身。
宋桥将她叫到房里,闩上门,让她说实话:
“这儿就只有阿娘在,你跟阿娘老实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在博陵究竟和唐见微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天子要将她赐婚到咱们家?”
童少悬发誓,她和唐见微绝对没有任何关系,这次到博陵两人也没什么交集。
“这么说来,你在博陵根本没见过唐见微?”宋桥怎么这么不信。
童少悬:“见了见到了,不过……”
宋桥大怒:“你还说没交集!”
童少悬赶紧解释:“就是在长公主的雅聚上见过她一回,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了。说起来根本都不算交集啊!”
宋桥:“长公主雅聚?”
说到此处,童少悬正好要向阿娘询问她心里的一个疑惑点。
“阿娘,我和外祖母年轻的时候,是不是长得特别像?”
“……你外祖父的确这样说过。你和我阿娘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过她在你这岁数时,个子已经很高了。”
童少悬咳了一声:“我一定是后长,后发制人!那,阿娘你曾经说过,你小时候是在博陵生活的?”
“对,那时候你外祖母在博陵可是太子太师,我们一家都在博陵。”
“太子太师……那时候她教导的可是当今长公主?”
提到长公主和外祖母之间的事,阿娘的神情很明显变得惊慌。
她起身到门边,确认屋外无人之后再回来,悄声说:
“那件事,你知道了?”
“只是猜了个大概。”童少悬将长公主画的画像拿出来给宋桥看,又说了画舫内和长公主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