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氏画师(71)
信笺上只有简短的几字:城西板桥木香小馆。
申小枝决定出门会一会这位许久不见面的江湖闲人。她换下这身粉嫩的衣衫,铜镜中影出脖子上的红瘀,落入眼帘,使她刚退下的热晕又冒出。
昨夜她好心搀扶孙苓,结果被这坏女子趁黑打劫。
鬼才相信她那一套说辞,说什么不小心才撞到她的脖子上,当时她就觉得有什么温热,湿润的东西划过她的脖子。
今早一瞧,这分明就是吻痕。
她好歹生过一个娃,这种小事她还是知道。啧啧!再呆在孙家,怕不知哪天床上多了一个人,也只能自认倒霉。
她要尽快找出藏在暗中的坏蛋,赔偿她的损失之后,哼哼……
申小枝加快换妆速度。
不久,孙府后门,一名着粗布的妇人推门而出,落在人潮之中,与普通百姓溶为一体,谁又知晓这名脸色带黄,粗衣布鞋的妇人竟是三原国的一宝:申画师。
而此时申画师也不知身后尾随了几道黑影,如南归的鸟儿潜藏在树影之中。
俗话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不知最后谁才是那只黄雀。
城西板桥往左是乾林街,再往下便是棺材铺,往右则是有名的又烟又柳之地,深得三原国各地男子的喜爱。
一般酒馆不会在板桥营业,这间木香小馆偏偏开在这片红白之间,楼高二层,以灰绿为主调,像埋藏在大地中的明珠。
木香小馆,由一名叫尘娘的女子经营。
申小枝推开小馆的门,酒香迎面扑来。尘娘坐在窗边打盹,歪着小脑袋,露出一截白皙的雪脖,令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申小枝一惊,忙甩掉这个可怕的念头。
她又不是辛师弟,爱搞男女通吃这一套。
尘娘闻声,回道一望,姣美的脸容令这所暗淡的小酒馆为之一亮。虽已见过好多回,但每回会因尘娘的美貌而吓一跳。
绝色美人,端丽冠绝。
申小枝曾见过那位有名的大程,她的远房姑姑,当今的程贵妃,但若与尘娘相比,也稍为逊色。
只是不知跟那传说中的小程相比又如何。可惜程门三姝中,名声最广的这名女子,早已瘗玉埋香,她无缘一见。
阿娘说她桃花玉脸,耀如春华。
尘娘起身,笑说:“这位客倌,小馆今日不营业,烦你移步下一家。”
美人的请求向来没人愿意拒绝。
申小枝笑了笑应道:“尘娘,莫不是认不出我来了?”她的变妆技术一般,仔细一瞧,还是能认出她的。
尘娘往前几步,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农家妇人。
“你是……”
申小枝伸出双手,笑了一笑。
“小枝?!”
“哈哈……小枝来了!”她又问:“他,已经到了?”那人出一趟门不易,习惯早到。
提起那人,尘娘美丽的眸子转暗,一抹忧伤上眼,更添了几分柔美。她轻点头。“他在二楼的厢房等你。”
申小枝刚跨步,又听到尘娘问:“小枝呀,听说你和离了?”
“我和与他,不过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勉强只会痛苦一生,倒不如快刀斩乱麻,长痛不如短痛。”
尘娘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用既羡慕又无奈的语调说:“我若是有小枝的勇气就好了!”当年如果她及时知错能改,她们的命运会不会就不一样呢!
“还有人敢拒绝我们的尘娘?”
尘娘的目光落在窗外,轻声回道:“这世上总有那么一个你想要,却得不到的人。”她的背影笼罩在暖阳下,却显得有些落寞。
尘娘年岁与她阿娘年岁相当,不知年少时曾有过一段怎样激荡纠葛的感情,方让她露出如此悲伤的神色。
申小枝不忍打扰,放轻脚步,直上二楼。
江湖闲人只是一个代号,而他的确是一名闲人。常常闲得发慌,以烈酒来麻醉自己,外间传言他滴酒不沾,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不过,也是他自己故意散播的笑话。
申小枝靠在门边,欣赏着江湖闲人的面容。
美人,果然悦目。
那人搁下酒杯,冷睇了她一眼,指责:“你就端着这副鬼样子来见我?丑得都没法配酒喝。”
江湖闲人对美要求甚高。
美人,美酒……
申小枝充耳不闻,不客气坐在他对面,端起早已斟满的酒杯,呷了一口:“我是冒着生命之危,来见你的。还敢挑刺?”
“祸害遗千年,你的小命谁也不拿不了。你大可放心!”
“砰”的一声,申小枝重重搁下酒杯,骂道:“我差点变成一只烧鸭了。你还还有脸说风凉话。”
还说江湖闲人,眼线遍天下。哼!
江湖闲人揶揄:“你确定是烧鸭,不是烧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