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何时不在生气?尤其见着我就来气。”
“我……我没有。”孟旷辩解道。
真是嘴硬,穗儿仗着暗夜毫不掩饰自己的笑容。
“你说我生气,你倒是告诉我发生了甚么事呀。为何总是含糊其辞,遮遮掩掩的?”孟旷是真的生气了,忍不住道。
“我已经把我目前能告诉你的事儿都告诉你了,我没有说谎,只是你并不信我。”默了片刻,穗儿道。
她听到孟旷深呼吸了一下,好像是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怒火,显出了十足的无奈。
“接下来,郭头会去查你今天说的那些事儿,那应当都是真实发生的事罢?”她道。
“嗯,他也只能查出我所说的这些事儿,不会有出入。”穗儿道。
“你到底还有什么事是不能告诉我的?”孟旷问。
“若是我能告诉你,那我早就说了。”
“我不明白,是那些事儿会牵涉到我吗?还是你不信我?”
“那些事本与你无关,只是我的事,我不想把你牵扯进来。”
“你不愿说,又叫我如何信你……”
“我就那么不可信吗?”她声音中透着丝丝委屈。
孟旷不说话了。
过了好半晌,她才开口道:“我是个军人,有话直说,不绕弯。在我心中,你已不是九年前那个单纯的穗儿了。我看不透你,说实话,你今日与郭头的问答,更是让我没有办法轻易相信你。你太聪明了,而我是个笨人,我只会循规蹈矩地去查,不论你说的是真话还是谎话,我都只能一律存疑,一点一点去证实。我这人唯一的长处就是执拗,认准的事一定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所以不论你告不告诉我你的事,我都会查清楚。”
“你查不清楚的,很多事,我自己都没查清楚。”穗儿叹息道,“你在我心中也不是九年前的晴姐姐了,现在你是十三哥,冷酷无情又凶巴巴的十三哥。”
孟旷:“……”
穗儿轻笑补充道:“而且确实还有点傻乎乎的。”
“你……你睡吧,真的不早了。”孟旷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狼狈。
“我睡在这儿,你睡哪儿?”穗儿问。
“卧室那张床本就是我的床,我自然是回床睡。”
“那床上冷冰冰的。”穗儿道,这罗汉床真暖和,是孟旷暖好了,自己才躺进来的。想到此处,穗儿脸庞又有些发烫。
“我不怕冷。”孟旷的回答真是惹人发笑,她应当是不好意思了。
结果,不怕冷的十三哥却是个极度怕羞的人,还是“逃”出了书房,去了寝室睡。穗儿一人窝在罗汉床中,被温暖的草药香包裹,就像沉在她的怀抱中一样舒适。她此时心口似是团着一团甜丝丝的棉絮,越发觉得自己真是个莫名其妙又不知羞耻的女人。怎么总是对晴姐姐动一些非分的念头。
只是可惜,她终究不能对她说实话。
第23章
三月初二,皇城千步廊外户部街东侧,大明户部衙署。时值辰初不到,周进同等在户部对面的廊坊门洞下已有半刻时辰了。春寒中,他搓手跺脚的,边上守门的卫士直拿眼瞟他,心里恐怕对此人有些看不起。他们这些门卫,寒风中一站就是两个时辰,哪像此人这么不济。若不是看他是个锦衣卫军官,早就出声调侃了。
圣上不朝已五年有余,朝会时兴时辍。本月初一未朝,今日初二自也不朝。于是百官卯初至午门外点卯,随即便各归所属衙部,用朝食,然后开始这一日的值务,至如今已渐成习惯。户部点卯的时间点规定得不是那么严苛,卯时以内抵部均可点卯,不算迟到。周进同抵达户部门口等待后,还能瞧见个别户部官员脚步匆匆地赶来点卯。有些人点了卯,用了朝食,便离了衙部,出外差去了。似户部这样的衙部,确有其特殊性,与锦衣卫一般,所属官吏也常出外差。
没过一会儿,周进同看到了孟旷的身影。她自南面步行而来,依旧是一副修罗鬼面的锦衣卫缇骑打扮,冷冰冰的眉眼让人瞧着心底也跟着发寒。
“百户,见过百户。”周进同忙上前拱手行礼。
孟旷朝他点了点头。
周进同昨日表现不好,郭大友差点就向刘教头告了状。刘教头是他最敬重的师父,他可不愿师父因为自己在郭大友面前折了颜面。故今日不敢懈怠,提前赶来。但瞧见孟旷,他却又不可抑制地想起了那关在她家中的女子。那女子之美,真是他生平仅见。一见之下便是念念不忘,昨夜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安稳,起了不知多少旖念邪思,早上起来只觉得头重脚轻,浑身无力。
他望着孟旷,踌躇着开口询问道:
“百户,您昨夜可睡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