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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泪+番外(359)

黎老三语调依旧冷酷:“你父兄之死,我也很意外,因为这件事,我付出了将近十年的代价,至今未曾达到昔年的目的。我今天来寻你们,并没打算和你们争执,也不打算掰扯昔年的事。过去的事便过去了,人总要向前看。我是来和你们谈合作的,咱们的目标是一致的,寻找到万兽百卉图,宜早不宜迟。”

孟旷还陷在方才的震惊之中,一时不曾答话。穗儿躲在孟旷身后,出声应道:

“明人不说暗话,黎老三,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到底图什么,你能明言吗?否则我们该如何信任你?”

“我本就是来解释这一切的,只是你们对我抱有太大的敌意,不肯听我说。咱们不至于一直立在院子里罢,能进去找个地方坐着说吗?这事儿要说起来可长了,我年纪大了,腰腿不好。”黎老三谑然道。

穗儿轻轻拉了拉孟旷的衣背,孟旷深吸一口气,收敛心神控制情绪,冷声道:

“你进来吧。”一边说着,一边始终保持着戒备的状态,让黎老三不离开她的视线范围。黎老三步伐缓慢地走进了屋内,不拘小节地坐在了一张满是灰尘的椅子上,孟旷与穗儿坐在与他之间隔着一张桌子的条凳上,桌面上放着照明的提灯,散发着昏黄的光芒,照亮了黎老三那张可怖的面庞。

他坐下后,指了指自己面上的刀疤,问道:

“你们知道我这刀疤怎么来的吗?”

不等孟旷和穗儿反应,他就解释道:“我广东人,本来是沿海打渔的渔民,读过几年私塾,识字。嘉靖四十三年,我二十七岁,妻儿均被倭寇杀害,我的脸也被倭刀劈中,瞎了一只眼,九死一生捡回一条命。彼时广东倭乱严重,朝廷四处征兵,不计较是否是瞎了一只眼,只要四肢健全能视物就行。隔年,嘉靖四十四年,我入了军队,被分到俞大猷麾下杀敌。入伍后便参加了南澳战役,一直追随俞大猷在南部征战,蒙俞公青睐,教我读书,习练少林棍法剑法,看了很多兵书。万历三年,俞公年老欲退,先遣散安排一部分精锐部下的后续仕途。我得了俞公的举荐,北上京城,入锦衣卫,不久便被安排入管狱所。万历七年,俞公多次请辞不允,在任上病逝。

我意难平,我随俞公征战,习的是海战之法,朝廷却不用我,将我安排去看大牢。对俞公也极为苛刻,在他晚年病弱之时,始终不允他致仕退隐,他一直拖着病体看护南疆海域。直到把他拖死了,才追加谥号,殊不知他死得有多痛苦。

想必你二哥已经和你们说过‘新党’的存在了,我的联络人就是张居正本人,他说希望我能与他保持书信联络,如有需要,他希望我能为将来的变革事业出一份力。俞公也曾是新党早期筹建的一份子,希望能通过新党在朝中的运作进行军队改制。我承了俞公的遗志,开始为张居正做事,一直希望能破除如今落后的军制,打破卫所形同虚设的桎梏,建立更合理的军费筹集制度,乃至于税收制度。

钱,说到底还是钱,国朝最大的弊病就在财政。而我们那位圣上,敛财敛疯了,税收都入了他的私库,其余的也多给皇亲国戚吞入腹中,有多少钱能吐出来用于改革军制,训练军队?朝廷每年都在哭穷,百姓负担着沉重的税债,喘不过气来。现在又搞什么矿税,那些个税吏为祸一方,实在是越走越偏。

考成法和一条鞭法施行后,我是真的看到了希望。但是希望太短暂了,张居正猝死的消息传来,我真的是两眼一抹黑。他死前,还告诉我他已经制成了最新的大明舆图,收录了整个大明所有财富的藏地,只要打破官官相护的锁链,在相应的地区制定相应的措施,一点一点矫正,就能将那些被巨鲸吞入腹中的财富榨出来。他说大明财富不可能凭空消失,只是被盘踞在各地的饕餮们吞下了,只要能想办法让他们吐出来,我大明的弊端就能被革除,军制改革也不再是奢望。

张居正被清算,你父亲从江陵将他家中女眷押解入京,我向你父亲打听到了李穗儿的存在,心中明晰,这个小姑娘掌握着万兽百卉图最关键的绘制过程,虽然张允修裹挟着真正的万兽百卉图成品消失了,但只要有她在,我就还有将万兽百卉图复制出来的希望。于是我将我的打算告诉了你的父亲,我希望他帮我将李穗儿从狱中救出,我要把他送到辽东,送到李成梁的势力范围内庇护,再徐徐图之。我与李成梁素有书信往来,他与张居正昔年也交好,因常年军饷拖欠的缘故,他也有强烈的改革军制的需求。

你父亲真是个有家国情怀的人,他也是遭过倭患、全家死绝的人,这也是我能与他能交好的缘故。我差一点就要将他介绍加入新党之中了,可惜你父亲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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