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际盛先是刮了一眼边上站着的庞林,什么话也没说,便立刻上前来拱手行礼。
“杭州知府唐际盛,见过两位上差。”
郭大友率先站起身来,孟旷也随后立起。郭大友拱手回礼道:
“北镇抚司,副千户郭大友,这是我搭班,孟旷孟百户。”孟旷虽然被介绍了身份,但却并未行礼,依旧冷冰冰地攥着手里的螣刀,凝视着唐际盛。
唐际盛又作一揖,苦了一张脸道:“上差息怒,我们接到举报,立功心切,故带大批人马直接来抓人,实在是不知上差竟然住在郡主府上。冒犯之处,还望上差见谅。”
郭大友露出了笑容,道:“唐知府能亲自来一趟,诚恳之处我等自然可见。既然这是误会一场,我们也就化干戈为玉帛。方才郡主有吩咐我们,既然有人举报这里窝藏逃犯,郡主为了自证清白,愿意让唐知府领人入宅中查看。唐知府,请吧?”
唐际盛见这位郭千户很照顾他面子地给了他一个台阶下,心中不由一松,知晓今日之事可能只不过是郡主想争一口气。但那个举报……这其中到底出了什么误会,却不得而知了。难不成是郡主得罪了什么人,要栽赃她?不管是什么原因,这事儿唐际盛可不愿掺和进来。
“多谢上差体恤,既如此,我们便点几个人随上差入府,拜会郡主,给郡主赔礼道歉。”唐际盛很会说话,半点不提查逃犯的事,只说是去拜会郡主的。但今夜他这双脚总归还是要迈入宅中,让手底下的人看看,他在锦衣卫面前还是有威望脸面的,否则他此后如何在杭州为官?官威恐怕就此折了。
唐际盛让庞林点了五个巡捕,由庞林亲自率领着,步入了夜色中的郡主宅邸。郭大友先是带着唐际盛等人里里外外绕了整个宅邸一圈,每间屋子都看了看,唐际盛心中清楚,他们既然敢让自己进来,必然是没有逃犯在宅中的。至于之前有没有,那就不得而知了,也许趁着他赶来的这段时间,逃犯从后门逃走了也不一定。他在查看宅邸后门时,确实看到了后门外有一个栈道码头,但他权当做没看见。此外他还见到了一位病弱的女子,郭大友说这女子是郡主的友人,在她府上养病,唐际盛判断此女子确然不是逃犯李惠儿,便也没有细问这个女子的来历。他心中浮想联翩,暗自猜测这女人可能是郡主的心头好,皇家人总有些怪癖,他不做深究。
查看过宅邸后,唐际盛等人最后随着郭大友和孟旷去见了正在前堂会客厅等待的信阳郡主朱青佩。在唐际盛的一番客客气气的赔礼之后,郡主也表现出了适当的大度,双方展露笑容,化干戈为玉帛。朱青佩请唐际盛、庞林落座,吩咐宅中下人上了茶,双方闲聊起来。朱青佩自然而然就问起了举报人的究竟。唐际盛解释道:
“可能郡主有所误会,举报人并未直接来府衙举报。而是向浙江省提刑按察司举报的,咱们杭州府衙也是从提刑按察司接到的抓捕命令,浙江按察使邱建业亲笔书写了一封督文,措辞很严厉,要求我们即刻出兵抓捕嫌犯,若是能顺利抓捕,会有不小的奖励。您也知道,这抓捕钦犯的事,做得好了那是分内之事,做不好那可是会被问罪的。我们哪里敢怠慢,自然是即刻出动所有的力量前来抓捕了。可谁曾想,这举报竟然是误会一场……这实在是……”
孟旷心中冷笑一声,这个唐际盛,倒是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责任全推到按察使邱建业的头上了。
“这其中怕不是有什么误会,又或者有人看我朱青佩碍眼,想给我找点苦头吃啊。”郡主谑笑道,“无妨,情况我都清楚了,改日有空,我会给邱按察上一封拜帖,问一问情况。”
有了朱青佩这句话,唐际盛总算是放下心来。
此时郭大友开口道:“唐知府,误会解除了,我这儿却还有些问题想请教。”
唐际盛心中一凛,道:“您请。”
“您可知道近段时日,有倭寇及协助倭寇的买办在杭州城内活动的事儿?”
唐际盛就知道郭大友要问这个问题,忙道:“我也是近些日子才得到的消息,也派了人去杭州府下辖的各个市面上查了,但那买办已然离开,不在杭州府的范围内了。我写了信与省里,布政使司、按察使司和都司都清楚这件事儿,近些日子各地州府县衙也都收到消息了,都在暗中查找那倭寇藏匿的地点,还有那个买办。但……我们了解的不多,至今查到的消息都很少,没有什么收获。”
郭大友点头,随即笑道:“我这些日子在杭州城内探听了消息,据说这买办在杭州城里买了不少好东西啊,硝石、生铁、棉绳,这都是制造火器的关键资源。唐知府,你可知晓如今朝鲜被倭寇攻陷之事?朝廷正着手准备集中力量,援朝抗倭。这个节骨眼上,在您这地头上出了这样的事,您说我该怎么和圣上交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