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时间的流逝,她在民众中的呼声越来越高,越来越多的大臣和贵族也来请愿,可汗可敦也动摇了。越发沉重的压力施加在赛娜慕的家族身上,他们是外来者,受人恩惠不得不报,否则若是得罪了叶尔羌汗国,他们还能往何处去?已经到了必须做出抉择和牺牲的时刻。
于是她最终还是成了叶尔羌的圣女,民众心中最为尊崇的吉祥鸟。十六岁,叶尔羌使团带上他们的‘吉祥鸟’向京城进发,希望能够通过朝觐获得与中原王朝一整年的繁盛贸易,他们希望他们的‘吉祥鸟’给他们带来前所未有的丰饶和好运。
接下来的事,你也有所耳闻,隆庆四年年底,叶尔羌使团便抵京了。我做为礼部尚书,最初便是我做的接待。我见过那姑娘,她真是个绝色美人,只一眼便能将人的视线牢牢吸引,两眼、三眼……你若是无法自清明心,便会在她的美貌中自此沉沦下去。她身上有种别样的魅力,尤其是那双眼眸,琥珀色的,真是我毕生见过的最剔透干净的眼眸,半点尘埃也不染。我能理解为何叶尔羌民众那样热切地要奉她为‘吉祥鸟’圣女,她这样的女子,在什么地方,都会是世间至纯的象征。”
张居正的描述,让马成业也不禁起了神往。奈何他这辈子没读过什么书,也没见过多少美人,实在想象力匮乏,难以在心中描绘出张居正口中的绝色美人。只有一个模糊朦胧的女子形象就这样留在他心底,即便如此,也成了他心中世间最美的女子。
却没想到,张居正突然话锋一转,道出一句让马成业神往之心破碎的话来:
“我早该想到的,她的至美至纯,会为她招致祸端。她这样的女子,出现在污浊的世人眼前,谁人不想要,谁人不会去抢?中原男人没有‘吉祥鸟’圣女的信仰,他们不会尊崇她,他们只想据她为己有。在中原男人眼中,她美则美矣,但不过是个女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个前来朝觐的女子也是王臣,若能成为帝王的女人,便是她天大的荣耀。”
张居正的声线变得幽暗深沉,似乎蕴着一股不满与愤懑。马成业联想到使团在宫中闹出不愉快的传言,不禁猜到了发生了什么事,不禁长叹了一声。
“使团抵京的第三日傍晚,圣上与诸重臣设宴款待使团。宴席之上,赛娜慕朝觐圣上,按照叶尔羌习俗,圣女地位尊崇,不必对俗世君王行跪拜礼,她不卑不亢,只行了屈膝礼。圣上完全没有怪罪的意思,诸位重臣也没有人出言提示圣女要行跪拜礼。因为谁都看得出来,圣上彼时已为圣女倾倒,被她攫住了心脏,满心满眼都是她,根本不在乎她行不行跪拜礼。那一刻他似乎已经抛却了帝王的身份,变回了一个普通的男子,全身心的迷上了心目中的女神。
那时,很多人都察觉到了不妙。朝中诸重臣,还有叶尔羌使团。但是谁也没有开口,他们寄希望于帝王可以回归理智,思索圣女的身份与禁忌。圣女此番绝不是来联姻的,更不是叶尔羌谄献给帝王的美人,圣女是来祈求两国贸易畅通无阻,商路风调雨顺的。
圣上也是读圣贤书长大的,克己复礼,也算是能做到三四成。但是这一回不灵了,朝中谁人不知圣上极爱女色,夜夜笙歌,常服媚药。遇上此等绝色,他如何能克己复礼?忍耐了一日,茶饭不思、神思不属,辗转反侧了一夜,第二日再度宴请使团,不过希望可以再次见到赛娜慕。此番他还邀赛娜慕舞蹈一曲,为席间增光添彩。圣女很是大方,但使团中的使臣却很是犹疑,不愿让赛娜慕舞蹈,连番委婉拒绝。当使臣看到圣上面色暗沉,隐隐要发怒时,他们知道事情真的不妙了,中原帝王已经彻底不可能对圣女放手了。
圣女也感受到了帝王的怒意,为了平息愤怒,她主动下场起舞,美丽的舞蹈彻底夺去了圣上的心神,让他心醉神迷。当宴会结束,使团离去,据说圣上还在宴厅之中逗留了许久,坐在圣女曾起舞的地毯之上,久久无法回神。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使团并未再被召见,一直都留在会同馆之中。使团肩负着与中原王朝签署贸易协定的任务,但此后大半个月,他们提交上去的协议朝中却迟迟没有批复,他们就这样被迫滞留在了京中。使臣团知道,皇帝想要的无非就是圣女,他不主动提,就是想要使臣团主动敬献,他便可顺理成章将赛娜慕收入后宫。使臣团一日不敬献,商贸谈判就会无止境地拖延下去,他们也别想离开京城。如果彻底惹恼了皇帝,关闭榷场,停止两国贸易都是有可能的,到时候便会带来边境的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