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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泪+番外(20)

“正如你们所知,穗儿是前首辅张太岳家里的人,她是张太岳书房中的侍女,其实应当称之为伺候笔墨的书童。由于记忆力超群,天资聪颖,故而深受张太岳信任喜爱。一年多前,穗儿被张太岳送回老家荆州,随后一直在张府老宅中刺绣。前首辅如今失势,他的家人被捕下狱,家也抄了,穗儿就是我押解着入了京的。路上,张府中的犯妇与我说了她的身世,说她是嘉善县人,无父无母,被一位绣娘收养,后来绣娘去世,她流落街头,机缘巧合被浙江巡抚带入京中,这才入了张府。张府犯妇们请求我救救她,无论如何要让她活下去。我不知原委,自然也不曾答应,但说实话,始终有些挂心。

归京交割后,我昨日去寻了诏狱的黎老三,想见一见穗儿,顺便打听打听这女娃到底有何要紧处,叫人这般帮护。却不曾想,黎老三提议要我协助他将穗儿救出去。我问他为何,他却不答。我不曾应他,他却苦苦哀求不肯罢休。正纠缠间,诏狱内突然闯入了不速之客,试图劫狱。当时时近黄昏,正是交班时刻,诏狱内外看守松懈,本也是万万没想到竟然会有人在这个时间闯进来。再加上对方手段阴狠高明,善吹毒箭,手脚轻盈,潜入无声无息,几乎不曾惊动到里面的人,杀进来时,我们才知晓外面的人都没了。

彼时我和黎老三距离关押穗儿的牢房有一段距离,在牢间之外的右手边的值房内吃酒。忽闻牢间内传来犯人呼喊的动静,忙向外放了求援信号,随即带刀冲进去。就见三个黑衣人已撬开牢门,正迷晕了穗儿,将她往外拉。他们可能是不知道牢内还有看守,故而在牢间里也没有刻意隐蔽行踪,直接粗暴抢人。而与穗儿共同关押的妇人如此大喊大叫,拖着穗儿不肯放手也出乎了他们意料。

诏狱不似寻常监狱那样建于地面之上,而是下挖开穴,是半地下式的建构。室卑人低,非常阴湿。墙壁厚数仞,四周无窗,只有前后两门可供进出。前门开在地面上,正是我们往日进出的口子,也是那三个黑衣人潜进来的入口。而后门门户开在墙壁之下,非常狭小,仅容一人匍匐而出。那口子不是活人走的,而是死人走的。若有人死于严刑拷打,便从那后门拖出去。墙外后院是一片烂泥沼地,被高墙围着,尸体丢出去就陷在烂泥里。隔三差五,有拖尸人来清运尸体,但长年累月,那里面不知烂了多少死尸,泥沼里全是白骨,惨不忍睹,臭气熏天。

那三个黑衣人见我与黎老三闯入,后面还有后续的官兵赶来,知道前门是闯不出去了,于是强行破开后门,把穗儿从后门丢了出去,然后他们陆续从后门爬出去,扛着穗儿往外逃。

可惜,最后还是没逃掉,他们扛着穗儿陷在了烂泥地里,一身的脏污臭泥,好不容易爬过高墙,却被随后赶来的锦衣卫直接于后巷围堵住。他们不得已,最后丢下穗儿,纷纷咬毒自尽了。”

他说到此处,见赵氏、孟旷和孟晴均白了脸色,孟暧害怕地缩在母亲怀里呜咽起来,便打住了话头,不再说下去。当事人穗儿更是浑身都在不住地发抖。孟晴总算是知道为什么穗儿一身的脏污,臭气熏天了,那都是尸泥呀!她捂住口鼻,将欲呕吐。但见身边穗儿在颤抖,她忽的从心底涌起一股强气,忍下心中泛起的恶心,握住了她的手。穗儿冰冷的手一下被她温暖的手有力地攥住,一时转移了注意力,恐惧感也瞬即淡薄了许多。她不着痕迹地望了一眼身侧的孟晴,一时间鼻头有些发酸。

沉默了一会儿,孟裔继续道:“诏狱里乱作一团,死了那么多官兵,牢房门也大敞着,一时间无人看管。黎老三当机立断,要趁此机会把穗儿带出诏狱藏起来,并嫁祸于这帮黑衣人。只说另有两个黑衣人逃脱,劫走了她。反正当时目击者只有我和黎老三,穗儿浑身污泥,根本不辨模样。我心忖此事可行,也觉穗儿若继续在狱中恐遇更大的危险,便依他所言,先将昏迷的穗儿藏在了附近的一架板车之中,后又找了一头驴,将她拉回家来。”

“这事儿只有父亲和黎三伯知道吗?”孟旷问,他心觉不对,这事儿两个人还真瞒不住。

“不,还有黎老三的徒弟,诏狱的二当家诸一道知晓此事。是他带人来援的,瞒不过他。而且发生那么大事儿,黎老三却因为要与我一道送穗儿到灵济宫这里来而擅离职守,实在说不过去。必须要有个人留下来继续看管诏狱,迎接下来查看的上官。黎老三冒这么大风险与我一道送穗儿回家,就是要确认我确实将穗儿藏在家中了,他之后迅速赶回了北镇抚司,打了一个时间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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