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是老姑姑在那棺材里。”
孟旷点头,道:“我把他们引开,你们避开那两人绕到前面去,从前堂正门进去。”
说着她返身来到那唯一开着铁门的窑窟口子,抄起边上一个铁钩,“铛”的一声敲在那铁门之上。在这寂静的夜里,净乐堂内只听得到北风呼啸,四下里阒寂无声,恰如其分地展现出这片埋骨之处带给人的死寂之感。忽闻这一声金铁交击之声,简直如地狱钟声敲响,震得人三魂七魄尽散。
前堂内那一老一少两个净乐堂管事顿时被吓得面无人色,老内侍扶着棺材喘不上气,病都要犯了。年轻内侍更是不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双腿抖若筛糠。
“去,去看看怎么回事?”老内侍对年轻内侍道。
“我……我我,我哪儿敢啊……”年轻内侍话都说不连贯了。
“唉!得了,咱俩一起去。”说罢拉起那个年轻内侍,二人推推搡搡地出了前堂往后院而来。他们走的是东侧的甬道,穗儿与清虚便从西侧的甬道往前堂绕去。孟旷此时藏身于窑窟与院墙的夹缝之中,见那两个内侍提着灯笼出来,她屏息静待。待那二人走近了,她也不啰嗦,直接闪身而出,在他二人尚未来得及发出惊叫的一瞬间,就以迅捷的手法将二人打晕过去。
她将二人拖到窑窟边的一根廊柱旁,在后院里找了根麻绳,将二人以锦衣卫的特殊绳结绑法牢牢绑在柱子上,清除了二人身上的所有利器,包括四周他们有可能利用到的利器。随即又随意找了两块破布,把他们的嘴死死塞住。
做完这一切,她快步赶到前堂。一步跨入其内,就见穗儿和清虚正举着火折子,伏在那口唯一开盖的棺前。微弱的火光照亮了穗儿的脸庞,孟旷看到她眼泪正扑簌簌地往下掉。而清虚正从他随身背着的包袱中取出绷带来。这些急救用的绷带是他离开灵济堂前带出来的,以备不时之需。
孟旷忙赶到近前,问道:“如何?”结果她就看到了棺内的惨状。
棺内躺着一个年老的女人,一头花白稀疏的发被梳理整齐,面上还画了妆容。但饶是如此,遍布半张面庞的烧伤疤痕依旧让她看上去如魂似鬼,分外可怖。她眼皮子微微开着,眼珠有一点微弱的反应,探一探口鼻,还有一丝浅浅的呼吸。她四肢关节以肉眼可看出的状态断裂,肘、腕、胯、膝、踝,乃至上腹部的肋骨都瘪了下去。清虚努力地试图用绷带去包扎固定她碎裂的关节,可是他自己也明白这是徒劳,大寒的天里他头上都透出了汗。
“到底怎么样……清虚?”孟旷再次问道。
清虚看了一眼穗儿,只能咬牙道:“我方才号过脉了,脉象极其微弱,探她鼻息,还剩下一口气。她的四肢关节全部给碾碎了,外部没有出血,但内里瘀血极其严重。尤其是肋骨也断了,刺穿了脏腑,她……已经救不活了……”
清虚的话犹如一块巨石,沉沉地压在了孟旷心头。她不禁抬头望向穗儿,但见她悲从中来,已然呜咽出声,却依旧倔强地咬着唇,努力不让自己显出脆弱无助的模样。孟旷的心像是裂开了般,禁不住靠近她身旁,揽住了她的肩头,给与她一点微薄的温暖支撑。
“惠……惠……”老姑姑的嗓中发出了虚弱的呼喊,她应当是在呼喊穗儿。
“老姑姑,我在……我在这儿……”穗儿急切地凑上前去,将左耳贴在她口鼻处,仔细聆听她说话。
“手里……手……”
“手?”穗儿忙去查看老姑姑的双手,果从她紧握的右拳中找出了一个小布包,里面似乎包着什么硬硬的东西,穗儿取出布包内的东西。是两块硬木制的令牌,这是内廷宫女的令牌。一块刻着“李明惠”,一块刻着“祁雨禾”。
“李明惠……这是,娘亲的名字……”穗儿怔忪,然后仿佛明白过来什么,凑到她跟前询问,“难道……您就是祁雨禾吗?”
“是……是……”老姑姑声音越来越低了。
“您……您认识娘亲,你和娘亲……呜呜……”穗儿终于哭泣出声。
“活下去……惠……自由……喜…乐……”老姑姑耗尽最后的一口气,努力且清晰地吐出了这几个沉重的字词,说完,她身子忽如断线的风筝,瘫软在棺中,再无生息。
第47章 尘骨(三)
北风刮过漏风的破窗,发出呜呜的呼啸声,好似上苍也在呜咽哭泣。穗儿的泪水滴落在棺中,她伏在棺头,久久不愿起身。此情此景实在太过悲怆,孟旷喉头哽咽,一时之间也无比心酸。但是她们不能再耽搁时间了,她不得不搂住穗儿的双肩,轻声安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