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士兵仔细回忆了一下,道:“怪奇的事倒是没有遇到,就记得好多货物进进出出,我们查得晕头转向的。”
“你再仔细想想,有甚么特别的地方?”郭大友紧紧逼问,孟旷不由瞥了他一眼。
那士兵踌躇了片刻,好像不大敢乱说话。但在北司侦讯第一高手郭大友凌厉的目光逼视下,他不得不心虚道:“当时地上结了冰,有一批往各宫送碳的内侍脚底打滑,不小心在门口打翻了一车碳,大家忙着捡碳,恰好另外有一队送货的内侍过门,没怎么查就放行了。”
“那批内侍是空着手还是运了箱子。”
“我记得有箱子。”
“甚么时候的事?”
“应当是午前,我记得不久后我们就换班去用午食了。”
郭大友眉梢眼角露出喜色,这个士兵的供词与尚服局崔尚服的供词对上了,线索都指向了那批午前入尚服局送布料的内侍。而孟旷在一旁不动声色,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当真是天助我也,她没有刻意去误导郭大友,但调查方向却就这样巧合性地发生了偏差。
他二人问过玄武门守门禁卫后,便出门往北来到内官监。刚到内官监门口,就恰好撞上一名头戴三山冠的高阶内侍走出门来。他一眼瞧见郭大友与孟旷,初时被郭大友高大的身材给吓到了,他还没见到宫中有哪个内侍长得如此高大。随即见他二人蒙着面,他立刻指着他们准备开口训斥。结果被郭大友迅速捂住嘴巴,一把搂到了旁边,道:
“莫声张,瞧瞧这个。”说着把锦衣卫令牌亮给他看,“北镇抚司”四个字让那内侍顿时抖了一下。
“军爷这是要查甚么?”这内侍小心翼翼问,尖细的嗓音听得人头皮发麻。
“你叫甚么名字?”郭大友问。
“小的名唤孙桐。”说着把自己的内侍令牌亮给郭大友看,此人还是个内官监总管采办,掌着内官监的采办事务。
“你们内官监采办中是否有一名唤吕景石者?”郭大友问。
“有,就在我手底下做事。”
“他前些日子可丢过出入宫中的令牌?”
“诶呦,这个我还真不清楚。您知道,咱们内官监采办的令牌都是自己保管的,若是丢了,那也不是找我申领,就该下狱了。何况这个吕景石我也管不了,他是少监张书福的人。”
“他在二月廿八后可进出过内廷?”
“去过,我记着就是昨天,还派他入了内廷去送了一趟宝贝,那是东太后宫里的珊瑚,名贵着呢,这小子办事还挺牢靠的。”孙桐答道。
“这么说他不曾丢了令牌?”
“应该不能够罢。”
“你带我等去见见他。”
“好,没问题,二位请跟我来。”
说着,孙桐领着他二人入了内官监。不得不说内官监的内侍还真是训练有素,见到孙桐带了两个蒙面的生人进来,也不多看,更不多问,虽免不了目光偷觑,但全都默默当做什么也没看见。孟旷在内官监值房内见到了正在整理货单的吕景石,这是个身材瘦削的内侍,肤色有些黝黑,眉目憨厚,天然地讨人喜欢。
“小吕,你来一下。”孙桐招了招手,随即开了一间独间,入了其内。
郭大友再度出示了令牌,非常直截了当地道了句:“锦衣卫办事,把你令牌拿出来我瞧瞧。”
吕景石愣了一下,然后迟疑地从腰间取出了令牌,恭敬地呈给郭大友。郭大友拿过那令牌,拿在眼前反复端看,随即问一旁的孙桐道:
“这令牌是真是假?”
孙桐面色白了白,这个问题问得实在吓人。他接过那铜水浇铸的令牌,瞧了瞧令牌侧面的铸刻纹路,道:“是真的,这令牌仿制不了,这个纹路独一无二,只有内官监铸刻坊才有这模具。”
郭大友闻言,突然嗤笑了一声,将那令牌还给了吕景石。吕景石神色显出惶然,这反应倒是很真实,毕竟不论是谁被锦衣卫如此劈头盖脸地查了令牌,还问了真假,也会心慌意乱。只是他这个慌乱之中,应当还夹杂着其他的担忧,孟旷能看出来,就不知道郭大友是否能看出来了。
“十三,咱们走罢。”
这就查完了,郭大友完全不与吕景石多言,也半个字不曾提及失踪宫女的事。离去时,孟旷看了一眼吕景石,见他呆愣愣地望着地面,于是故意将他桌案上摆着的文书碰到了地上,引起他注意。孟旷弯下腰去捡那些文书,吕景石忙来帮忙,孟旷趁机低声道了句:
“莫慌,我乃吉祥鸟之友,她在外很安全。静观其变,此关可过。”
“你……”吕景石震惊于他好像听到了女声,虽然孟旷是用气音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