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宛初知道,从几天前开始,自己面对奶奶的问题,就开始了欺骗。幸好的是,这个谎言,暂时不需要用另外九十九句谎言去圆。好朋友么……在小学六年级之前,家里的那件事情发生之前,安宛初也是有不少玩得好的朋友的。可是和她们在一起的感觉,与和莫芷念在一起时,并不一样。
不一样在哪里,安宛初说不出。现在想想,也只能用可能长大了,对友情的感觉不大一样这种理由来搪塞自己。心里有隐隐的猜测,安宛初却不愿意去深想,只是稍微想得多一些,爷爷指着自己鼻子的谩骂就会一下子出现在眼前。
我不是害人害己的怪物,真的不是……收紧了抱着膝盖的双手,甚至已经勒出了些痛感,安宛初却仍然没有松手。在这样的晚上,格外地希望,能有那么一个人,抱着自己,告诉自己,一切都还好,明天醒来,就会有新的希望。可惜,没有……
隔日,安宛初坐了最早班的车回S市。其实回家洗漱什么的,早上的课肯定是赶不上了。但是安宛初不想再在这里呆下去,一刻都不想,一点都不想。
回到家,把自己泡在浴缸里,一遍又一遍地洗着,直到那小招待所里的气息全都被沐浴乳和洗发水的香气替代,安宛初方才停了下来。不大的房子里,只有自己一个人,安宛初却觉得安心。不用去面对那些或憎恶或同情或分辨不明的模样,安宛初把自己裹紧被子里,好好地补了一觉。能离开那里,真是,太好了……
安宛初中午去学校的时间,特地提早了一些,以方便了解一下之前的课程进程和作业。可是到了学校,居然发现一贯只会在上课前到的莫芷念,居然已经到了。到了也就到了,还对着两个橙子在发呆,看起来实在是诡异。
这边莫芷念正呆着,想着这两橙子的命运,是不是会像昨天又被自己带回去的两个苹果呢,眼角的余光就瞥见身边有人落座了。偷偷地瞥了一眼,果然是安宛初来了……
距离安宛初请假,不过是一天的时间,莫芷念想着估计安爷爷的身体也没有什么大碍,她才能这么快地回来。考虑到前一天上午自己那么欺负安宛初,实在是不对,莫芷念主动把手边上的一个橙子递过去,打破了两人间微妙的平静:“那个,你爷爷怎么样了?”
“没事了。”安宛初没有接莫芷念的橙子。事实上,突然的分开以及回家后的待遇,让她一直很想念莫芷念,想念那些体贴与善意。可正因为如此,安宛初也意识到,自己实在太过依赖这个人了,甚至会因为她的变化,而带动自己的情绪。如果这份好,不能一直持续,那么自己宁可不要。安宛初承认,前一天上午的莫芷念,让自己有点伤心了。
莫芷念知道安宛初是个敏感的孩子,可是从来没有人告诉她,安宛初也是个小气又记仇还没有安全感的孩子。这会儿被淡淡地来了一下子,莫芷念刚刚鼓气去和冰山和好的勇气,又一下子散掉了。
想想自己好歹也是二十六的人了,对着个小孩子束手无策啥的,实在是太让人无奈了。莫芷念想着,动了动嘴,还是老老实实地把握着橙子的手收了回来。
圆呼呼黄澄澄的橙子一下子从视野里消失,安宛初低头看着课本,抿紧了嘴唇。这种不能坚持着,再多哄哄自己的人,实在是太讨厌了。
和安宛初闹掰了,但是生活还要继续。莫芷念郁卒着自己的小悲剧,但是阮忆柔的事情,已经是迫在眉睫了。
前一天中午莫芷念被杜知秋叫出去,就是为了阮忆柔的事情。按杜知秋的话说,那个姓袁的女人已经开始接近阮忆柔,而前一天早晨,教师办公室也出现了一堆来历不明的健身房传单和优惠卷。算算开学也差不多半个多月了,这意味着,如果不赶紧,那么阮忆柔的悲剧,就会成为定数了。
不知道为什么,莫芷念总觉得杜知秋开始对阮忆柔的事情越来越上心。不仅仅是像最开始的从人道主义出发,反而是像带上了更多个人的喜恶情绪。当然,这种情况,反而是莫芷念乐见的。只要杜知秋越上心,阮忆柔的事情就会越好办。而莫芷念自己,也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去想想如何处理自己和旁边小冰山的问题。
安宛初有多冷淡,莫芷念早在前世就领教过了。可是这突然融化了些许的冰山,又突然地冻了回去,似乎还更冷了,冷得让人有些受不了了。或许这就是对比的差距感?莫芷念暗暗不爽中。
这种不爽,像是在柔软的心里硬塞进了一颗有棱有角的小石子,偏生那石子还不老实,滚来又滚去的。虽不至于割裂出伤口血丝来,但总是膈应得难受,莫芷念恨自己不是河蚌,分泌不出那奇特的物质,不能把这石子圆润裹住,最后生出美丽的珍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