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辰,你即使是死了也不放过我是么?
别辰......
你为什么要骗我呢?
我抱着被衾,不知道该怎么去回忆,也不知道要怎么去逃避。
那么刻骨铭心的爱过她,那么歇斯底里的恨过她,那么绝烈狠心的忘了她,终究一回头,她死了,我便这般痛不欲生。
别辰,你有没有爱过我?
我只觉得身上痛到了麻木,紧紧的攥着那床薄薄的云被,仿佛这样便能降低身上的痛楚。
痛到模模糊糊的时候,我仿佛突然闻到怀梦留在被上的清香,仿佛是嫩青的草受伤后浸出汁来的那种青味,那么伤的清香。
我突然惊觉,这里是怀梦住过的屋子,是只有怀梦住过的地方,是只留着怀梦味道的地方。
“怀梦......”我想起我的徒儿,被我伤到那般绝望的徒儿。
我迫了她不要说爱我,也迫了自己不要说爱她。
如果,她不问我,我便不会回忆起来这段往事,她不问我,我便不会这般痛苦,她不问我,我便也不会知道,我又会犯这么一遭,她不问我,我是不是就能和她一直这样幸福的生活下去?
我不知道自己希不希望自己想起那些过往,明明那时候我说过不想忘的,如今记起来却那么痛。
情这个东西太伤人了,为什么不是单纯的在一起生活下去呢,与她跟在我身边的两百多年仿佛的,一辈子在我身边。
如果这个时候,阿舅在我旁边便肯定会说,阿念,你的脑子又转不过弯来了。
我晓得,怀梦与别辰不同。那么不同。
别辰仿佛一把火,瞬间将我点燃,尸骨无存。
可是,怀梦,她伴着我,细细流水的过了两百年,虽然其中有七十几年不在我身边,却越发让我知道自己离不开她。
别辰,她长我将近十万岁,待我仿佛孩子一般,那种宠爱让我渐迷渐失。
可是,怀梦,她从那么一点点大便跟在我身边,对我的依赖,对我的恭敬,对我的体贴,无时无刻,一点一滴深入了我的骨髓。
别辰是因为了报复阿爹和阿姆所以才靠近我,可是怀梦却是我将她带到自己身边的。
最大的不同,我知道,别辰会伤我,可是,怀梦不会。
便是天下人都伤我,怀梦也不会。
我晓得,我都晓得。
我似乎什么担忧都不必有,我似乎可以放心的再爱一回,我似乎太过偏执了是不是?
我闻着怀梦的味道,一遍遍的问自己。
可是,为什么我还没有说出口便这般的痛,还没有说出口便这般的怕?
我这般想着,便愈发的恨别辰,那种恨,仿佛间要将我心头的爱意也湮没了。
屋外,响着一阵阵的虫鸣,三月末的云梦泽竟然能那么冷清,半弯银月将地上打得如此亮,没有一丝的雾水。
我已经再也睡不着了,披了衣服向屋外去,只是一出门便见着那勾月子挂在一个山头上,顿时便再也移不开眼来。
怀梦的屋子坐西朝东,屋门直直的对着我的归尘居,白日里还看不分明,只一到了晚上,这月亮一起来,行到最顶端时便仿佛顶在了归尘居的山头上,再也看不到其他的景色了。
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脚步有些踉跄起来,靠在门上时,外面草上的夜露已经将锦鞋湿了一回。
“怀梦......”我压不住自己叫她的冲动,低低的声音从喉里滑了出来。
门口旁边有一块光滑的大石头,我觉着身上虚着便在上面坐了下来,只觉得此时心里再也作不了他想。
我身子一矮下来,便见着稀疏的草丛中有一个小小的石人,连忙上前几步细看,却发现是个刚成型没多少年限的土地石身。
“土地,土地,你给我出来!”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叫他出来,只是等我想到便已经叫出了口。
我跺着脚吼了几声,只见前面那只石像突然化了一个小童,睡眼惺忪的模样,迷迷糊糊的问着:“谁,谁叫我?”
我本来非常急切,却不知道叫他出来干什么。此时见着的这个孩子才五六岁的模样,只比我见过最小的守山土地阿水还要小上那么几分,说起话来嗫嗫嚅嚅的,很是含糊,揉了会儿睡眼便睁大了直盯盯的看着我,便又觉得有些说不出口。
他看着我我便也看着他,他的眼神很是疑惑,看了一会儿便开始绕着我打转。一会儿拉拉我的衣服,一会儿抓抓我垂下来的手指,一会儿又用小脚踢踢我的腿。
他将我团团的看了一遍,突而指着我道:“哎呀,大神仙从画里跳出来了。”
我见他人小,模样也很可爱,也便随着他搬弄,只最后一句话让我很是惊讶。我蹲了身子看他,柔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你认识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