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手滑过她的发，一次又一次。

怀梦，怀梦。

师傅到底有怎样的残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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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二十九章

我没有将怀梦带回来，也没有回云梦泽，而是一个人去了广寒宫。

我忆起来了，广寒。

忆起她来，便是那太行山上整整的二十年。只有她与我，在那么清冷的地方，相依为命。

乱世的妖狐，惑了帝王，亡了国家，被追杀得逃到了太行山上，遇着了我这个修真的凡人。

她是那般狼狈的模样，散乱纠缠的发丝，慌乱惊恐的神情，求着我收留她，那时的我，才刚刚上得太行山不久，那般冷清寂寞的地方。我想着，让她化了形跟在我的身旁，应当不错。

“纯狐，你为什么要去祸乱人世呢？”我修行之外便只能与她说话，我问她，为什么要做乱世的妖姬？

她恭恭敬敬的化了人形，跪坐在我一旁，低了头卑谦道：“仙人，世人丧国便是将罪祸推到我们这般异类身上的。”

我听得一句便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见她眉眼虽然妩媚艳丽，可是身上却有种说不出的沉静气质，想来我见过那么多的人确实都有一丝那样的性子。

王朝的更替，总要编排出那么几个理由的，而其中最好的莫过于红颜乱国。

我安抚的对她笑着，让她不要介怀，又道：“如今你也算跟着我了，我便为你另起一名，忘了那般前尘往事吧。”

她连忙低头跪谢。

我觉得她这般的丽人，总有些希冀能长久艳丽下去的，我曾经也见过邻家的白狐狸，那般爱漂亮。虽然品阶不同，想来心思应该是丝毫不差的，沉吟半晌对她道：“纯狐，从今往后你便叫姮娥，可好？”

她突然抬了头，看着我的眼，一脸的欣喜，急急谢道：“多谢仙人，多谢仙人，姮娥觉得很好。”

我见着她欢喜，又听得她从善如流，口上改得很快，心里一边替她欢喜，一边也想着她果然是入世久了的。

我不知道纯狐原着是什么模样，只是她在我身边一直乖巧沉静，从来未曾露出过丝毫的媚气来，不知道世间的人都觉得她是妖狐？

她从那时候便一直伴在我的身边，我修炼的时候她在一旁沉默的陪我，我参禅的时候偶尔也与她讲一些天道。我虽然曾经去过不少次凡间，可是即使加上这一世我都不算的入世的，所以，便听她说一些人界的事情，儿女情长，宫廷险斗。过去只能在戏折子里见到的东西，她这个亲身经历过的人说来却很有另一番味道。

只是，我越听得她说，便越觉得山上无趣来。这样一年，又一年，到得第十个年头的时候，我心中慢慢积累起来的入世念头越发强烈。只也是在这时，我突然意识到，这样一种诱惑放在我身边，何时才能得道成仙？

我记得，自己坐在太行山顶，冷冷得对着跪在我身前的她道：“姮娥，你在此陪我十载，实已难能可贵，如今你我恩情已了，你且走吧。”

那时的我，一点情分也未曾留，只希望她能尽快走。我与她也不过是一场萍水相逢，对着她我也一直保持着仙人的威严。因着，我知道自己虽然还不是仙，却迟早是要渡劫成神的，这一世不过是对我的一个考验。

我原本以为她这样的美人，在世间久了，待在这种地方是巴不得可以重新回去，她却现出了惊慌失措的神情，面上都是泪，哭着求我不要赶她走。她情谊深切的模样看得我也很是心酸，只想着终究不能在世里留太多眷恋的，所以最后还是将她赶下了太行山。

半个月后再见着纯狐的时候，她满身是血，躺在太行山脚奄奄一息。

终究我还是不够狠心，将她救了回来。我做神君的时候很是小孩子心性，只这一世因着受了很多苦，心性到有些坚韧严谨起来。只是我一想到她在我面前那么多年，对我一心一意的侍奉，便不将她当得朋友，也是有主仆的情分的。

她重新回到我身边，愈发的体贴恭候，也不再与我说红尘俗世，我觉得这样也很好。渐渐的，我也将她当了朋友，让她叫我阿念。这一过，便又是十年。

二十年，第二十个年头我终于得道成仙，历经雷劫，脱了凡胎。我却不知道，我的劫才刚刚开始。

纯狐，陪了我二十年的纯狐。我道她对我是感恩戴德，却不想原来一切不过是个局，而她不过是一个棋子而已。

那般的惶恐不是怕离了我，而是怕受到惩戒，那一身的伤也不过是为了演给我看的戏码。

这个劫，纯狐只是一个引子。只我一想到自己对她也是付了朋友的真心的，对她便也是怨到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