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是有问过她,她只说,阿念,你没心没肺惯了,还是不知道的好。我那时果然没心没肺,她不说我便没有再去问了。
如今我听得又要下去凡界,心里便莫名的不安。
怀梦进的书房见到我,脸上便有些担心的神情,过来柔声道:“师傅,什么事?”
我一下子不知道如何说,最后也只是说了一句:“一年以后师傅要去人间受次劫。”
大约是因为雷劫打得我身上的肉有些麻,这几个月都笑不太起来,嗓子也不好,说话便少,整个人冷清了些。
对怀梦,我心里很是矛盾,她对我好,我心里欢喜,可是我不想陷进这样的温柔里,又怕自己对她表现的太依恋的话,她也许会因着愧疚不忍心离了我。
我这样想着,便觉得自己对她应该用师傅对待徒儿的态度,可是又不知道正常的师徒究竟是怎么样的,见着她难过又不自觉的会想将她抱到怀里。
懊恼烦躁,不知所措。连我自己也觉到了自己忽冷忽热的态度,而她的脸色一天比一天苍白,我也一天比一天矛盾。
阿舅在我小的时候便说我的脑子有时很转不过弯来,和我阿姆一个样。我也觉得自己脑子很转不过弯。只是,转不过来那么多年却很难改了。近些年,我总做些让自己后悔的事情来,大半是因着转不过来的脑子。
我见得怀梦听完,神情都僵了下,手指捏得惨白。我终于还是不忍心看到她这样,轻声安慰道:“至多几个月,你放心。”
她点了点头,仍然皱着眉,却只是轻轻道:“师傅,你身体还没大好,去床上躺会吧。”
“怀梦,”她这样的隐忍让我终于觉得不能再拖了,我拉了她的手道:“师傅有话与你说。”
我觉得她的手冰凉僵硬,指节紧紧的绷着。她站在我面前,敛着眸道:“师傅你说吧。”
她的神色很平静,手上却颤得厉害。我将她的拳摊开握到手里,尽量让连自己都觉得难听的声音温和些,“刚才天平星君说,师傅的折子批下来的,只差让帝君过目。”
我觉到了手中的颤抖,她抬了眼来看我,带了询问和不安。她抿着唇,我便又知道她的细密的牙咬着内里的唇肉。
她看着我,我也看着她,突然,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她看了我很久,终于颤着声音问道:“师傅,你是不是,不愿意,娶我了?”
她的眼神又柔又水,又怨。
我差一点,便以为,她是真的,一心一意的想着要嫁给我。
我捏着她的手,只听得自己愈发难听的声音道:“怀梦,师傅想了很久,觉得要嫁还是嫁自己喜欢的人好。”
她眼里的泪终于从眼角滑了下来,却一眨也不眨的看着我。
她的手抓得我生疼。
“怀梦想嫁的从来都是师傅。”我觉得,连她的声音都带着水。
我从来没有听到过她那么大声的哭,呆呆的看着她,几乎怀疑刚才我听错了。
她突而抱了我,手勒着我的腰,那么紧。
她的头埋在我的怀里,声音又急促又含糊,可是我知道我没有听错,她说:“师傅,为什么你总是不明白,怀梦想嫁的要嫁的从来都是你,为什么你总是不明白,为什么......”
我觉得我的胸前都是水。
我总是惹她哭,总是让她在我怀里哭。
“怀梦。”我听得自己的声音都在颤,她刚才说从来想要嫁的都是我。
“怀梦从来没有想过要离开师傅,怀梦早就说过,最喜欢的人是师傅,为什么师傅你就是不明白,为什么......”她没有答应我,声音还是那么呜咽,又嘶哑,“师傅,师傅,你为什么,就是不明白呢?”
我觉着她的手抓着我腰上的衣裳,那么紧。而我,只能不知所措的回抱着她。
我听到了什么?我只觉得自己要晕眩了。
她问我一句,我便只能说一句对不起。
到了最后,她终于不再问我了,只是还在我怀里哭着。
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理智,也终于想起来要问她。
“怀梦?”我叫的她一声,她仍然没有应我,可是我知道她在听,便拍着她的背问道:“你的意思是,你会呆着我身边一辈子么?”
她抱着我呜咽,仍然不答应我,但是我觉到了她在我怀里点头。
我心里欢喜的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紧紧的环着她的肩膀,可是我既听到她这样说,便觉着委屈来。
我只觉得眼睛酸涩难忍,声音更加低哑,我问她:“既然你说要一辈子呆在师傅身边,为什么又忍心丢下师傅七十三年?”
她突然在我怀里僵住了,连呜咽都停了。
她一停我便觉得更加委屈,原先藏在心里的话便再也藏不住,“为什么丢下师傅七十三年?那七十三年师傅只觉得想你便要想死了,师傅从来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你知不知道师傅每天都在叫你?觉着这样你就会回来了,叫着叫着连自己都以为你就在我的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