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儿。”她叫了我一声,不再开口。
“闻素,原来你不是不够坦白,而是将坦白都用错了地方,”我顿了顿,才有力气说出接下来的话,“我虽则晓得,你是不愿意骗我,却还是觉得有些怨你了,只一件事,帮我照顾好阿姆,怀梦还有孩子,她们若是有点点差池,本君便是灰飞烟灭也会回来找你的。”
她呆了呆,我却已经步出了祠堂。
本君大约是守世一族中少有的贪生怕死,眷恋红尘,贪念私欲。
闻素说了这件事后,我的心便变得躁动起来,久久无法平静。
待得我回到行宫,饮了一杯茶后,才稍稍去掉一些杂念。
怀梦在年前开始便与我分床睡了,她的产期距今还有半年左右,让我略微有些遗憾。
这些年来,她的心思愈发剔透起来,早也便晓得我期限临近,只我俩默口不提,免得破坏了这平静。
我在房中坐了一刻,便起身去了书房。
怀梦近日都会去书房弹琴写字,这是阿姆说的什么胎教。
我实是不信当初她这么干过,因为我半分印象也无。怀梦却对此万分相信,日日去拨弄一二个时辰,幸而中间停停当当,也是歇息,到不怎么碍身子,我便也陪着她了。
这说来还便有那么件让我有些哭笑不得的事。
本君实在是不晓得,自己教育究竟失败在哪里了。
何以怀梦会一直以为,作为师傅的我会没见过她的琴艺与舞艺?
当初她跟着那些个师傅学,我又何尝放心让她一个人与那些师傅呆着?便是跟着乾达婆学琴舞的时候,本君也不怕丢人的在远处伏着偷看。
期间好几次因着乾达婆太过严厉,还与那妻管严吵起来,说起来甚是丢人。
念起这些个事儿,也算有甜有酸,我自咀嚼了一回,人已经循着琴声进了书房。
怀梦的身形看上去愈发雍容了些,只脸面上还不怎么见胖。
我缓了步子轻声踱过去,只想给她个小小的惊喜,却不想她看也不看我这边,却停了手上的拨弄,打趣道:“师傅,你倒是愈来愈有做贼的架势了。”
我尴尬了片刻,终于厚着脸皮上去挤到了她身边,一边拿手去撩弦一边道:“师傅这不是为了给平淡的生活加点乐趣么,何苦戳穿我呢。”
我那几声拨弄的实在有些不堪入耳,惹得怀梦赶紧按住了我的手,嗔怪道:“师傅,别弄了,对孩子不好。”
悻悻的收了手,又将怀梦的手握住。
想过去,她可不会这般对我说的,只如今,师傅不是最重要的了,孩子才是身上的肉呢。
我哀怨的望着她,她却不来看我,抽了抽手,抽不动后才由我捏着。
“怀梦,你这般待师傅,实在是让师傅伤心的很。”
她嗯了一句,还是不看我。
自放了一只手在她已经明显隆起的小腹上,我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碰过她了,只对于这孩子是又怨又气。
“都是这孩子惹的,哼,之前你不是问我给孩子取什么名好么?如今师傅想好了,就叫卡卡,为师什么事都是被她卡着耽搁了的。”
怀梦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把手也抽了出去,按着我置于她腹上的手,念道:“师傅,你怎么可以给孩子取这么不负责任的名呢。”
方才我虽然是气话,可如今被她这么一说,我还愈发觉得这名字好了,挑了眉道:“怎么是不负责任的名字了?你想酱酱她阿爹,还不是给她取了那么个名字么,叫着既可爱又新鲜,好得很。”
“是是,”怀梦笑着应和,却又接着道:“可是徒儿为什么听说,剽悍的云梦泽储君,除了怜玉神君可以这般叫她,谁这般叫,她和谁翻脸,就是云梦泽的帝君也不例外的?”
我干笑两声,算是彻底没话了,只此时,她肚子里突然有了动静。
药君说,也该是到了胎动的时候了,可这几月迟迟不见动静,我们也不可谓不忧心,如今突然有了声响,自是把我俩都弄得有些懵。
只还是怀梦比我冷静,她不确定的对着我问道:“师傅,方才,方才,确实是有什么动静么?”
我欢呼了一声,已经顾不得被这孩子耽搁了什么事了,胡乱推开旁边的古琴,就顿了身子将耳朵贴上去。
当初我在阿姆肚子里的时候,便能晓得些事了,还记住了闻素。既便这孩子不能见到我,我却总归希望,她是能够感觉到我的,而不是只在别人的口中才晓得我。
“卡卡?”我试探着叫了一声,便感觉到里面有了些微响动,那是种形容不出来的柔和声响。
怀梦的手虚搭在我的发上,我抬头去望她时,只见她颇为紧张的低着头,念道:“师傅,真的,真的在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