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头。
别辰,又怎么可能会是那个模样呢?
“阿念,”她突然停下来,叫我,“你觉得怎样了?”
她问我的身体,实则,也许她比我更清楚。
“我很好,你继续。”
她望着我的模样越来越悲戚,只眼里的泪不曾流下,“我并不晓得阿贞全部的计划,只听说她将彩儿送到你这里时去找她,这才被她囚禁了的。怀梦姑娘中的是摄魂术,我应该能够救醒她,你不要担心。”
“嗯,你在我很放心。”伸手,拉住她的衣袖,我的腕上仿佛坠了万斤玄铁一般。“你今日的恩情,本君如若还不了,到时候,孩子出生了,让你做干娘。气死小贱。”
浅莲却没有被我的话逗笑,握住了我拉着她衣袖的手。
我,能感觉到,她在颤抖。
“阿念,你不要......”她的话只念到一半,却再也没有说下去。
“小莲,”本君只是,有一件事,放不下,“求你,让我撑到怀梦醒来。”
只有,一件事,永远也放不下。
怀梦,我的小怀梦。
我不晓得,自己是希望她念着我,还是忘了我。
我晓得,不去见她最后一面,或许更好,却还是放不下。
浅莲咬着唇,望着我的眼,没有言语。
“是本君为难你了,”如此苛求她的我,自私如斯。即使如此我便已经要谢谢她的,费这样大的修为,让一个将死的人,撑这么久,“小莲,将你的幻术结界撤了吧,阿念已经撑不下去了。”
她眼中的泪,终于,滑落下来。
那满身的疼痛,怎么可能会感觉不到呢?
已经死了的人,又怎么会感觉到呢?
“阿念,”她只是流泪,没有哭泣,“你放心,浅莲答应你,会让你见她最后一面的。”
将手,掩在面上。
大约,我是想哭泣的。
却终于,被无力所代替。
在我晓得,自己活不久的时候,最放不下的就是怀梦。
可是,我没想到,因为当初的事情,这劫会比预想来的早那么多。
我悔恨自己对她不够好,又庆幸自己,对她没有好到极致。
若是,她没有我,活不下去,怎么办?
可,也许并不是那样。
只是,我想着自己没有她,会是怎样一个模样。
留着的人,都是痛苦的,可那痛苦,让离去的人感到欢喜。
“大约,不让她晓得我放不下对她才是好的。”怀梦她,与我不一样。
“阿念......”
“小莲,”闭上眼,那没有疼痛的感觉,让我觉得更加疲惫,“我好累。”
真的,很累。
“之后的事,交给闻素,她晓得该怎么做的。”
若是,我还能哭泣,会不会好一点呢。
师傅。
怀梦,怀梦。
师傅只是,想再见你一面而已。
我只是想再见她一面而已。
却不晓得,所谓命运的残忍。
浅莲将我带到云梦泽时,几乎所有人都来了。
我虽然已经不能睁眼,却因着浅莲的幻术晓得一切。
是闻素将我从浅莲身上抱下来的,她的脸没有半点神情。我晓得,如若本君还有知觉,定然能感觉到她手上的颤抖。
阿姆扯着她的手臂,双眼空洞,没有看她,却也没有看我。
阿舅拉着令羽的手,脸色惨白,几乎站立不住。
记得人间有一句话,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
本君不孝,之于她们的,都是痛苦。
酱酱捂着唇,却仍旧哭出了声。
陀螺不可置信的望着我。
药君与兼虚没有上步,也没有人去叫他们。
除了闻素,所有人,都不曾来看我。
浅莲语调平静,说着方才发生的事,在我耳中,却恍如隔世。
待得闻素将本君的身体抱到怀梦房中时,我才突然发现,自己竟然站立于浅莲身边,望着一切,如梦一般。
阿念。
浅莲看了我一眼,笑靥清浅。
你放心,她会没事的。
怀梦还躺在榻上,一如我走时的那般平静。
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她如此安逸的睡颜。
自认对她最好,却也伤她最深。
这几年,对我是折磨,对她,更是。
也许,这期限缩短了,并没有什么不好。
阿姆一直抓着闻素的手臂,直到她将我的身体放到怀梦身边后,才放开。
她没有与闻素说一句话,也没有看她一眼,只是,望着我的眼神,温柔至极。
我此时,同情的却是闻素。
她若是,还能哭泣,那痛,该有多少呢。
其他人,都没有进来。
浅莲缓步走向床边,站在阿姆身旁。
舒缓而低沉的咒语如水一般,从她口中流泻而出,带着一股柔和的力量,准确的涌向了怀梦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