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死也死在一起,说的那样坚贞不屈至死不渝,可如今,自己不是还在这里,还在她的跟前吗?不是还这样,弃她于不顾地活了十几年?不论有何苦衷,有何理由,摆在云泊面前的结果,确实是这样□□裸的。她确实,在她生死难明之后,苟且偷安至今,而今,竟然还敢在此冠冕堂皇寡廉鲜耻地为自己辩解寻求原谅……这算不算是,莫大的讽刺?
许柏晗一下子失去了支撑全身的力气,把头埋得低低的,放开了紧紧抓着云泊的双手,捂住了脸颊,泪水,顺着她的指缝,无声地,汹涌地流出,洒落一地的心伤……
不怪云泊她这样鄙夷她,不怪她……
一瞬间,连她都忍不住要唾弃自己,许柏晗,你真是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啊……
可江忘却在许柏晗沉默颓丧了下来后,淡淡出声道:“没关系了,我都忘了,你也忘了吧。”她侧过头看了看窗外已经隐没了一半的夕阳,在心里淡淡地笑了笑,你看,不管好过难过,一天不又要过去了,一切已经这样了,还能怎么样?就这样吧。
她看了看表,淡声问道:“我要下班了,你要一起下去吗?”
许柏晗泪眼朦胧地看着江忘波澜不惊的神情,只觉得,心如死灰,万般凄苦涌上心头,却最终,只能化为眼角边滑落下的苦涩泪水……
她要怎么样告诉她,她真的,很爱很爱她?她把她刻进了心里,融进了生命里,教教她,她又怎么能忘呢?她再次张口试图告诉她:“云泊,这些年来我没有一刻不在想……”那个“你”还在喉头涌动,江忘却淡然地打断了她,声音冷静地可怕:“柏晗,今天恐怕不是叙旧的好时候,我们先下楼吧。”
许柏晗瞬间颓然,她在黯然绝望中没有听出,江忘平静语调下那微微颤抖的尾音。只有江忘自己知道,她是近乎,落荒而逃的。许柏晗来的,突如其来,出乎她的所有意料,她还没有做好准备,没有做好不论许柏晗说什么做什么都心如坚冰不作回应不心软的准备。所以,她不想听,她不敢听,她害怕,许柏晗用着哭腔说出的每一句每一字,都会不小心撕破她所有冷静的面具,会打破她所有理性的设想。
多年后的今天,江忘终于诚实地面对了自己。果然,她还是爱着她,一如多年前,很爱很爱她。只是,期待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中,积累成殇。
我还爱你,交缠着说不清带不明的恨意。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要知道伤心总是难免的,又何必在意那一点点温存。
许柏晗在这样江忘这样的冷静淡漠中,终于,再无力辩白,张着嘴,却再发不出任何声音。两人相顾无言,一路沉默地出了门,江忘推着许柏晗的轮椅,慢慢地走着,许柏晗坐在轮椅上,沉沉地思索着。
快到医院大门口的时候,江忘终于听见了许柏晗带了些孤注一掷破釜沉舟的希冀恳求她:“云泊,我爱你,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那一瞬间,江忘的手微微一颤,脚步稍稍一顿,一时间有些踉跄。
许柏晗微微侧转着身子,在满目盈盈的水雾中满怀希冀地看着江忘,等待着她的回答。如果所有的言语都是苍白无力的,那么,她愿意用行动证明一切。
可至始至终,江忘都只是沉默地推着她一步一步往前走着。
即将走到了等待许柏晗的车子前时,许柏晗终于听见了江忘低低的轻笑声,她微微仰头,看见了江忘带着若隐若现的淡笑脸庞渐渐靠近。
江忘弯下了腰,贴在她的耳侧,低低地呢喃叹息了一句:“柏晗,你总是这样姗姗来迟……”
下一瞬间,天旋地转,许柏晗只无力地看着江忘决绝淡然地转身离开,一步一步,走出她的视线,她的世界,泪水,凄迷了双眼。
她的耳边,不停回荡着的,是江忘的那一句冷冰冰略带了嘲讽笑意的:“对不起,我已经不需要了……”
那一刻,万箭穿心,心碎如雪……
夜晚,江怀溪决意改变陆子筝一贯不良的作息习惯,不过十点,她就关了灯,督促着陆子筝上床睡觉。
陆子筝因着白日里下定的决心,不再像前一个晚上那般拘谨,她未多做犹豫,就爬上了床,钻进被窝,自觉主动地窝在了江怀溪的身旁,像前一个晚上那般,伸出了一只手臂,圈在了江怀溪的纤细的腰上,而后,便察觉到了江怀溪身体不经意的轻轻一颤。
借着淡淡的月色,陆子筝看见,江怀溪的脸上,有几分羞赧的模样,让她忍不住展唇轻笑,有几分开怀。
江怀溪微微蹙眉,暗暗清了清嗓子,装着自然地侧转了一下身子,脱开陆子筝搁在她腰间的手,淡淡道:“过段时间天气再热些,我们大概要换被子了。”